“大弟,此一行一定要将你姐夫看住了,别让他做傻事。知道吗?”顺姬和姜林腻歪完,又转到王郊身边,拍了拍弟弟肩膀上的灰尘,朝弟弟语重心长地说道。
“呃……”王郊环视了四周,若不是边上有许多人,王郊真想自己给自己几个大耳刮。
昨日将军岭上,姜林决定亲自去平城坐镇的时候,王郊还说了一番风凉话。今日一早收到一团一营的来电,集结在平城东北五十公里处的草原来客已经派出了小股兵力前出,在接近平城五公里处的地方驻马侦查。如此,此次这支来路不明的队伍的目的则很明确了,还是为着劫掠平城而来的。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大唐国的应对方案反而简单起来,不用再犹犹豫豫的。姜林即刻下令王郊、唐亚随自己前往平城,杨戬、唐涂二人坐镇晋阳城。也不知道这一晚上姜林是怎么给黑月、顺姬二女灌的迷魂汤,二女竟然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或者说明面上反驳的意思。
现在,顺姬竟然还将丈夫托付给了自己的弟弟,这可真是让王郊有些受不了。昨日将军岭上的风凉话,简直就是自己打自己脸。
“二夫人且放心,首领的安危自有我们卫队负责。我们卫队不死光之前,绝不会让首领受到一点伤害。”边上的包爽很识趣地替王郊解了围。
“呃……”姜林、王郊和顺姬三人同时扭头朝包爽望去。不得不说大唐国首领卫队这些人的忠诚度绝对没得说,但情商……自包爽往下,没几个高的。堪堪能达标的也就是卫队教导员刘康和姜林的机要秘书孙虎。也难怪,做政工的本就是靠的情商,情商若是低点,还怎么搞思想工作。至于机要秘书,那是要天天和姜林打交道的,情商若是再低,还不得将姜林气死。
“好了,顺姬。老爷子那里我没敢言语,等我出发了,你替我去知会一声,家里就托付给你们了。”姜林又深情地看了一眼妻子,朝远处来送行的黑世工等人摆了摆手,在首领卫队的护卫下,朝着北方驰去。
从晋阳城到雁门关,一百五十公里的距离,对于大唐国钉了蹄铁,加装了带有马镫的马鞍的骑兵来说,属于一日能赶到的路程。天黑之时,算上王郊、唐亚和一众参谋一共五十人左右的队伍终于抵达了雁门关,驻军将今日收到的各方消息对姜林一行人进行了通报。
总的来说,今日各方来的消息汇总下来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平城东北的这股草原上来的人马今日又有一千余人的队伍抵达,并且前出到平城以北、以东、以西对平城外围进行侦查的队伍也明显多了起来。此次这支人马出现的目的再一次得到了确认,平城便是他们的目标。
而且平城里以达利温为首的鬼方执政联盟正式向大唐国驻军、向大唐国首领提出了求援,希望大唐国能尽快派出援军施以援手。
这事就好办了。
“姐夫,十年了,十年来你好像没再上过战阵。”夜里,姜林和王郊二人共居一顶帐篷。二人躺在行军帐里,王郊回忆着往事,朝姜林说道。
“是啊,时间过的飞快啊。一转眼的功夫十年都过去了,咱俩都相识十年了……”姜林枕着双手,也感慨了句。
“我是想问,你为何对这鬼方人如此的……怎么说呢?如此看重呢?虽然你说的大道理我都明白,也懂,但是想着鬼方人吧毕竟是外族……你就这么相信这些外族人就能喂得熟?每次平城有了危险,你二话不说就伸出援手……当然了,事后也朝达利温没少要回报。但我知道和咱们的付出相比,你要的那点东西不算什么。你为何从一开始对鬼方人就这么有好感呢?”帐中只有姜林、王郊二人,所谓对面无君臣,二人又是姐夫和小舅子的身份,王郊自是能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道出来。
“郊弟啊,我问你,你父是大王,你小时候也是以王子的身份享受过宫廷的教育的。岳丈和岳母还和睦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等有一日你当上了大王,这天下在你子郊做一代大王的手里,要变成什么样子?”姜林没回答子郊的问题,而是先抛出了一个问题来。
“我……”王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是不是想着就和你父亲一样,就这么袖手舒舒服服地、高高在上地、享受着全天下人的敬仰,混一辈子?或者比你的父亲在位时还要昏聩,还要残暴?”姜林一动不动,继续枕着双手朝王郊问道。
“我……”王郊还是没法回答,亦没有反驳。
“你看,人一定要有目标。狗还知道自己想要是什么,人若是没了目标,则连牲畜都不如。总参会议室里的沙盘上,我划定的统一的疆域,只是地域上的统一。而这个世界上有一百多种民族,若是想将我划定的区域统一,想让整个世界和平,各民族之间还必须和平相处,以这个原则为目标,则是不同民族的思想上的统一。如此,这个世界才能美好。疆域上的统一和思想上的统一,就是我的终极目标。”
“鬼方人很幸运,是我姜林遇到的第一个外族。我们也很幸运,遇到第一个外族人就是鬼方人。我说过,北方草原上的这片土地,以后的几千年会繁衍、诞生许多民族,但无论是哪个民族在这块土地上生存,都是我们华族人最大的威胁。”
“总参沙盘上,东起渤海湾,西到大漠的那条曲曲折折的红线,你知道是什么东西么?”姜林如聊普通家常一般朝王郊问道。
“是什么?”王郊自是不明,忙问道。
“你看,你还是我的副总参谋长,沙盘制好这么久,你和老杨竟然没人问上一嘴,都不如你外甥。”姜林扭头看了看王郊,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那还不是我们都将你视为了圣人,你做什么都有你的道理。那红线是什么东西?我以为的就是你划分的咱们华族人和草原人的分界线。”王郊却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还可以,你说的没问题,那条线确实是咱们华族人和草原人的分界线。不但是分界线,而且有些人向我提议,沿着这条红线构筑一条长长的城墙,用来隔开咱们华族人和草原人。”姜林又是一副轻描淡写的口吻。
“构筑一条城墙?这是谁的提议?那得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并且真的有效吗?那可是在群山里面……你划那条红线,难道是你同意他的提议了?你也觉得构筑这条城墙的提议可行?”王郊激动了。
“你先别管这是谁提议的,也别管我的想法。你觉得呢?可行吗?”姜林仍是反问。
“我觉得……肯定有点用,但和付出相比,得不偿失。”黑夜里,王郊坐在自己的铺位上,朝姜林的方向说道。
“好一个得不偿失,和我想法一致。这个长长的城墙,是我那师父在梦里与我言讲的,我是极其不同意的。我师父询问我还有没有别发方略,我思来想去,只有我们前出到这条红线以北,将草原牢牢地控制起来,才是从根上解决了问题。”姜林很是肯定地朝王郊答道。
“姐夫,我很好奇,为何你从来不担心南边的那些部族?从我认识你,你好像就只看重这北方?”王郊想起自认识姜林起这十年来的过往,好奇地问道。
“说白了,就是粮食和生存环境的问题。你看虎方……虎方的事你知道吧,虎方那地方随便朝地里扔一把种子,一年收割两三次稻谷;山里有兽水里有鱼,就能将所有人养活。而且气候还温暖,不需太多的衣物就能保暖。能吃饱穿暖,为何还要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来找咱们的麻烦?”
“但草原上的这些人,不用我说你自是知道的。说白了就是为了一口吃的,为了能让种族存活下来。你是王族,自是不知,我七八岁的时候就成了孤儿,从蜀地长途跋涉来到原来的黑石村落,我挨过饿,也受过冻。当年为了能弄得一口吃的,冬日里我冒着严寒凿冰捕过鱼,翻到别人家里偷过人家的衣物和果腹的东西被发现,差点没被捉住打死……那时的狼狈样还不如现在草原上这些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的道理,你懂吧……”姜林也在黑夜里坐了起来,虽然看不到王郊,但还是很正式地面朝着王郊的方向。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确实如此……”王郊品读着姜林这番话,很是肯定地说道。
“郊弟,你知道我昨日为何决定要亲自前往平城?你可知我的用意?”姜林不等王郊再有别的反应,继续问道。
“五年前是老杨去的平城指挥作战,去岁……来平城劫掠的没多少敌人,一团自己就解决了。此次来了近两万人,不是轮到我去平城指挥作战,而你怀疑我不行,跟着我来督促我的?”王郊将自己的理解道了出来。
“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心情了,睡觉。”姜林正在兴头上,却被王郊的一番言语弄得有些扫兴。
“不是我说的原因,那是什么原因啊?”王郊忙问道。
“呼呼……”姜林假意打起了呼噜,拒绝了王郊的问题。
“切……”王郊学着姜林以前不屑一顾的样子,冷哼一声,躺下倒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
第二日晚食时分,姜林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平城以东三公里处一团二营驻地,此时一团的一营、三营经过两日的行军,均已经抵达此处与二营汇合。加上这里本就是一团团部的驻地,因着姜林的到来,这里便成了此次应对草原来敌的战时司令部。
一团团部会议室里,一团的几名干部和从平城里赶来的达利温等一行人早已经等候姜林多时了。
“今日从雁门关来的路上,看到了好几支平城派出的运输队帮着运输弹药。达利温兄弟,感谢你们的支持啊。”众人都知道姜林不喜欢摆谱,加之此次形势比较严峻,时间紧迫。大家见面后只是互相见了礼,很快便落座开起战前会议来。
“姜首领言重了。此次平城形势危急,又劳烦大唐国支援我平城,真是万分感激。大唐国的军队在前面顶着,我们在后面搞些后勤,怎敢当姜首领一个感谢二字。事后我平城民众自是会按之前的惯例……”坐在姜林右手边首位的达利温忙起身朝姜林抱拳行了一礼,朗声说道。这几年达利温和华族人没少打交道,这华语已经说得极其标准。
“这些事情等战后再说……”姜林伸手打断了达利温的话。当着这么多部属的面,姜林可不想和达利温讨价还价,让部属们觉得自己像个商人一般。
“我昨日发信,要的舌头,弄到了吗?”姜林扭头望了一眼自己左手边第二位,领章上挂着上校军衔的一团团长,开门见山地问道。
“弄到了。标下昨日收到首领来报,就命所有侦察兵今日无论如何赶首领抵达之前,弄个舌头回来。兄弟们幸不辱命,这是审讯的记录。”一团团长张庆一边朝姜林说着,一边递上了一张纸。
“哦?倒是挺快的,都审出来了!”姜林接过张庆递上的文件,幽幽地说道。
“嘶……这支队伍怎么是由十八个部族组成的?这是你审讯的?”姜林打开张庆递上的文件,这第一行记录就让人颇为吃惊。
“是!是标下和达利温首领一起审讯的……”张庆朝对面的达利温望了一眼。
“好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林扭头又朝达利温望了过去。
“那舌头说,此次是鬼方人、戎人、西边的羌人……总之,就是平城以北的草原上,驰马需要五日路程范围内的部落都参与了进来。”达利温朝姜林答道。
“驰马五日……”姜林心里盘算起来。达利温说的驰马,指的是草原上没有马镫、马鞍、蹄铁的配备,一日最大的行军里程是八十公里左右。五日路程就是四百公里,这个范围可就有些大……
“没说领头的是那个部族?”姜林直接朝达利温问道。
“沭河部落!”达利温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沭河部落?我若记得不错,你妻连珠好像就是沭河部落的人?怎么?你老丈人看你们平城是个肥羊,馋了?”姜林将手上审讯记录放了下来,身体朝后靠了靠,盯着达利温恨恨地说道。
“呃……姜首领有所不知,草原上的部族之间的冲突、争斗、兼并时有发生。而部族内部……一些大家族之间也是会经常起冲突。实不相瞒,沭河部落早在四年前的一次内斗中,我妻的父亲、兄弟……总之全家都被杀死了。杀人的家族又被其他家族灭亡,沭河部落早已经换了首领。”达利温这才将事情的真相道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姜林听罢达利温的话,倒也不觉得奇怪。草原上的这些民族……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想着这些,姜林又低头看起审讯的记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