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呃……”
“呃……”
朝歌城北门,商朝大夫费仲奉命率人迎接大唐国首领一行,望着比想象中简单了很多的队伍,费仲盘算了半天。感觉对面的队伍甚至比自己这一行来迎接的人还要少,费仲又看了看姜林,又看了看身后的队伍,半天功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臣下拜见王女。”欢姬搀扶着顺姬从马车上下来,二女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尚在愣神的费仲辨别出了顺姬的模样,终于从尴尬的境地中缓了过来,便要朝顺姬大礼参拜。
“费仲大夫免礼,我大唐国已经废除跪拜之礼多年,你如此大礼,我承受不起。”顺姬一边说着,一边闪到一侧,打算躲开费仲的大礼。
费仲倒也实在,听顺姬如此说,已经弯曲下去的膝盖很快又直了起来。
“姜首领,王女,你们一行……难道后面还有人员陆续赶来?”费仲翘首朝远处看了看,打算看看远处的大道上是否还有自己想象中的场景出现。
“是这样的,按我大唐国规定,军队不得随意入城。所以我的卫队驻地,我直接选在王陵附近。等大王丧仪完毕,我们从王陵直接出发返回大唐国。王陵营地那里现在驻留三十人。而这十人换了便装,护卫我和王女、二郎入朝歌城祭拜岳丈之灵。”姜林朝费仲拱了拱手,转身朝身后的包爽等人看了看,朝费仲解释道。
“也就是说,姜首领一行……一共四十余人?”费仲的心抽了抽。
“倒也不全是。还有我大唐国的一个步兵连,我留在了边境上。所谓兵者不祥之器,此次我与王女赴朝歌城送岳丈最后一程,带那么多的兵士来,若是搅扰了岳丈的亡魂,那可真是有负他老人家对我们一家子的厚爱了。”姜林朝着朝歌城的方向,很是谦卑的说道。
“我是说,姜首领没有带给先王人殉的奴隶,以及陪葬的青铜礼器吗?”费仲朝大唐国车队后面几辆车上看了看,那几辆车上载着的明显是装贝币的箱子。看数量,也不咋样多啊!
“我大唐国早就废除了奴隶制度,也取消了青铜礼器陪葬的规制。费仲大夫说的这些我们也想到了,但大唐国域内一个奴隶身份的人都没有,一个会铸造大型青铜礼器的匠人也寻不到……你看我带了四千朋贝币,其中的两千朋贝币呢,便是打算献到岳丈灵前,待丧仪时一并随葬到墓穴的陪葬品。”姜林朝后面的几辆车指了指,接着朝费仲说道。
“哦?那剩下的两千朋贝币……”费仲鼠目滴溜溜一转,觉得有利可图。
“剩下的两千朋贝币,自是要在朝歌城购买一些粮食。我这卫队四十余人,还有边境上留下的那一百二十人返程的粮食……我们带的有些不够啊。”姜林哭丧着脸,故作为难状。
“姜首领,你就没考虑到给大王,还有太后的进献之物吗?”费仲被姜林不上道的态度搞得有些炸裂了。
“呃……费仲大夫,你也是知道的,我自幼便是孤儿,真的是有娘生没娘养。而顺姬呢,十年前嫁到我唐方的时候你也知道是个什么熊样,若不是这些年在我大唐国好生调养恢复了些,此次我也不敢带着来岳丈灵前祭拜,万一闹出了什么不快,那可就让天下诸侯贻笑大方了。顺姬幼时在王宫有没有受到岳母大人的悉心教导已经无从得知,但经过岳母亡故时的刺激,现在肯定已经全忘记了。总之,我夫妇二人都是没教养的人,这一应的丧仪上的规矩,一应的礼尚往来,我俩都不懂,既然什么都不懂,那就只好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了。”姜林这一番话自黑的说罢,费仲鼻子都要气歪了,但也着实无法发作。
“好吧。既如此,我们现在就入城,进宫去拜会大王。”费仲说着,让开了城门,朝姜林和顺姬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呃……费仲大夫,我觉得我们还是直接去祭拜岳丈灵位的好。虽然我和顺姬没教养,但人死为大的道理我俩还是懂得的。”姜林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他x的……”费仲如同看着一个傻x一样瞪着姜林看了大半天,这一刻差点肺气肿。
昨日入宫面见大王之时,二人才说了,丧礼之上要找姜林失礼的地方。今日一见才发现,大唐国的失礼之处根本就不用找,全是失礼的地方啊。
“也好。倒也省去了找不到失礼之处,到时候交不了差的麻烦。”费仲稳住了心神,感觉自己和姜林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索性也不再多费口舌。
“岳父大人啊……你怎么突然就去了,小婿还没来得及尽一番孝心,你就走了。岳父大人啊……”姜林一行人在费仲的带领下来到商纣停灵的地方——王室宗庙里专事丧仪之前停放棺椁的大殿内外被布置得极其庄重、肃穆,全身缟素的卫士和仆人垂首而立,大殿里不时地传出嚎啕声,却也让姜林很快地来了感觉。大殿前的台阶下,姜林腿上一软,伏在地上开始表演起来。
“先王亲封大唐国首领、爱婿携王女、王女长子回朝祭拜先王之灵。”负责丧礼的官员弄明白了来人的身份,站在大殿门前,头上扬四十五度高声唱道。
唱罢,大殿外两边的小房间里自是有一众仆人奔下台阶,将姜林一家三口搀扶着,入得大殿。其他仆人则在包爽的指挥下,将车上八箱贝币中的四箱抬入大殿。
大殿里,方才还在不知道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地在嚎啕的、已经到了些时日的方国和诸侯国的国君、首领们此刻却也不能在商纣的灵前与姜林争着表演。
没办法,这位不仅仅是此刻躺在棺椁里的先王在位时亲封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方国首领,更是先王唯一的爱女下嫁之人。虽然听说当时王女嫁过去的时候脑子不灵光,还听说王女之母先王后姜氏和后来的王后有苏氏有些那啥,但这些并不影响人家是身份。现在亡者的女儿、女婿、外孙不远千里的来祭拜,演戏的、耍猴的,都得将演戏的台子给人家腾出来。
姜林一家三口在司礼的官员和巫祝的指导、带领下,完成了一系列的祭拜仪式后,天色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停放棺椁的大殿两侧,几间独立的小房间,本就是留给王室宗亲给亡者守灵时休息所用,昨日还被一群依靠卖老的老牌诸侯国首领占用着,今日姜林一家抵达,自是有负责司礼的官员亲自出面将一些不甚重要的人员清理掉,姜林一家三口这一夜便宿在了王室宗庙里。
朝歌城王宫的王廷内,一直在来回踱着步子,等待姜林一家三口前来俯首称臣的商王庚,终究还是以失望的心态结束了这一天。
晚食时分,将姜林一行人送到宗庙的费仲大夫特意前来王廷复命,如实地将今日朝歌城北门的情形对商王庚道了出来,却也将新王气得咬牙切齿。
不过先王尸骨未寒,确实不宜发作。商王庚的耳中听着费仲如实的禀报,心里默默地自我疏解着,却也设了一个自己的底线:只要此番姜林一家三口能在祭拜完先王之后,及时地来王廷认拜见自己这个新王,俯首称臣,自己这个做君主的、做弟弟的、做舅父的……终究还是要顾及一些名声的。
可是,商王庚等到了深夜……负责守护的卫士已经换了好几茬……商王庚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自欺欺人。
“大王,该休息了。明日清晨,还要接见陈塘关守将李靖父子一行。”卫队长终于扛不住了。大王若是休息了,有下面的兵士们轮值着,自己这卫队长还能找个地方睡上一会,但大王若是一直这么坚挺着,兵士们轮岗倒也没甚影响,但自己这个卫队长却是要一直守着大王身侧,真的好困啊。
“陈塘关守将李靖……终于回来了。”商王庚想起十年前自己和李靖做的事,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去将费仲、恶来二位大夫召来,寡人有要事和二位大夫相商。将他们召来后,你直接下值就行。”商王庚望了一眼这个自从自己确定了储君之位之后便一直跟随自己的卫队长,竟然还懂得心疼人。
“臣下不敢,臣下这就去命人召二位大夫。”卫队长想起面前之人还是王子的时候,自己偷懒被当时的王后发现,被鞭笞了三十的酸爽,一瞬间来了精神。
“等等……”卫队长正要离开之时,却被商王庚叫住了。
“大王还有何吩咐?”卫队长忙停下了脚步。
“你派人去通知费仲、恶来二位大夫明日一早与我一起接见李靖将军即可。你现在去挑四人,立刻换了便装,随我去一趟宗庙,悄悄的……”商王庚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是!”卫队长领命,前去做准备。
商王庚转身从王廷侧门回到了后宫,片刻功夫后,换掉朝服和冠冕的商王庚返回王廷,身着便服的卫队长和四名兵士已经准备就绪。
六人摸黑来到宗庙大殿外的时候,除了大殿外面两处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外,整个宗庙寂静极了。
商王庚绕着大殿转了一圈,却也踮着脚尖将大殿两侧共六间有人暂居的小房间看了个遍。
“这间……是北伯侯所居……崇侯虎独自一人居于此,倒也算是尽到了一个臣子的职责。”
“这间……是哪个方国的首领来着?和衣靠墙而眠……难为他了。”
“这一间……他x的,男女二人竟然搂得那么紧?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王室宗庙?边上还有个小崽子?哦,这是姜林一家子……”
商王庚偷窥完六处小房间,除姜林一家三口所居的那间外,其他五处房内都是一人所居。唯独姜林居住的那间,夫妇二人如常般地躺在床铺上,依偎在一起,甚是亲昵。二人所生的姜世民,则靠着母亲,一家三口睡得甚是香甜。
很少出远门的顺姬、姜世民母子二人,这些时日舟车劳顿下来,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今日是几日来第一次睡在房子里,自是睡得天昏地暗的。而姜林,守着妻、儿,心中万般踏实,睡得更是鼾声如雷。
但这一家子温馨的睡态、如雷般的鼾声,看在墙根下的商王庚眼里,听在商王庚的耳中,则是那么地难以忍受。
“他x的,老子在王廷等他等得饥肠辘辘。他倒好,搂着妻儿在父王灵前便如此……真是岂有此理。”商王庚扶着墙,望着屋内的情形,气得咬牙切齿。
“大王,要不要我等冲进去,将其弄醒……”往屋内瞟了一眼的卫队长见商王庚情绪低落的模样,瞬间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算了。让其他臣子和诸侯知道,不妥。”商王庚抬头朝屋内又看了一眼,朝远处指了指,再也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心思。
“大王,这大唐国首领在先王大丧期间不遵循一个臣子的禁忌,竟然在王室宗庙之地亲近女色。臣下请大王治姜林大不敬之罪。”回到王廷的卫队长见商王庚脸色极其不好,且一路都没说话,已经猜到了其心中所想。
“我听说民间有句话叫:拿贼拿赃,捉奸捉双。姜林与我王姐,本就是夫妻。夫妇二人同榻而眠,本也属正常。至于姜林近没近女色的,没抓个当场,谁也不能擅做定论。今日之事,谁也不能传出去,我自有决断。好了,你可以下值了。”商王庚咬咬牙,终于将心中的火气压了下去。不过,仅存的一丝善念也终于消失了。
“是!”卫队长与四名卫士朝商王庚行了跪拜之礼,退出了王廷去。
“父王……你若早些将王位禅让与我,若是不听那些老臣之言,起了前往大唐国疗养身体的心思,孩儿也不会行如此之事。这姜林,但凡心里将我这新王能当回事,但凡对我尊重一些,我定不会在你的大丧之期对其一家三口……父王,这可都是你们逼我的。”商王庚透过王廷的大门,望着门外漆黑的夜空,眼角泛着一丝泪花,心里默默地嘶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