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肖跟李文彬来到了通虚客栈。
手上的机关抓得死死的，上面的红点已经布满了整个落影镇，包括了周边的青天幽林。李文彬一点都不敢怠慢，来路上他听了师傅的讲解，几乎能把顾肖所有的动作都复制一遍。
“那个人非常谨慎，而且后背好像有势力支持。”
顾肖拍着他的肩膀：“不用猜，我知道她是谁。”
太巧了。
这两个事件就完美地缝合到了一起，跟踪自己的人就是洛小南。
顾肖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山村土莽，根本没加以理会，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早就见面。
“师傅认识？”
“不止认识，”顾肖踏进门，“她是我家人。”
李文彬一脸的莫名其妙，顾肖已经走到了柜台前。
好像跟老板娘有个不愉快的对话，忽然间狂风大躁，顾肖一个踉跄退出到门口来。
“师傅小心！”
顾肖没有移动身子，任凭身前的那个银色龙袍冲向自己，长剑距离额头只有几厘米。
“你……”
“你长大了一点，”顾肖笑着比了个手势，“但就一点点。”
哐当。
长剑掉落到地面上。
“怎么会……为什么是你！”洛小南像是被触及了什么红线，双手忍不住颤抖。
“不习惯么？”
顾肖立刻放出了怀里的法拉利，法拉利直接站在了长奎狼头顶，像是两个朋友的重逢。
动作看似简单，但却直接把洛小南最厉害的武器封印，不管她往后怎么想，都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资格。
顾肖还是不太放心。
右手放在身后，悄悄地把睡灵符捏碎。
洛小南愣了好一阵子，猛地扭头然后擦脸，不管她再怎么早熟，在顾肖面前还是那个高傲的小女孩。
“你别碰我！”洛小南甩开顾肖的手，“臭乞丐……”
顾肖故意露出笑容。
还有救。
“你知道在干什么吗……”
“要你管！你是我谁啊！”洛小南直接咆哮，就像是叛逆的小女孩跟父母的对话，不管父母如何苦口婆心，回的永远是一句要你管，搞得父母无话可说。
顾肖叉腰：“我是你的监护人。”
“你……”
洛小南抿嘴呼气，桀骜地吹动侧发：“别以为那份婚约很重要，想借此约束我？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回来就能凌辱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凭什么不能这样想！”洛小南近乎于崩溃地喊叫，“我想做什么关你屁事！我的一生都不关你事！你只是我随手救下的一个乞丐！”
洛小南前后逻辑有些混乱，顾肖看着她泛红的双眼，也不跟她计较太多。
“跟我走，我不想用暴力。”顾肖沉声。
大庭广众下，通虚客栈门口前，两人的对话像是吵架的情侣，围观的群众已经叠了几圈，要不是李文彬在一旁用暴力驱散人流，围观的还能更多。
“不走！”
洛小南直接拿出婚约，婚约纸张是小老老留下给她的备份，看上去还挺新的样子。她气愤地朝着顾肖显摆，然后故意卖力地揉成一团。
“从现在开始……”
“你想说，你跟我就毫无关系了？”顾肖眯眯眼。
“对，我……”
转眼间，那张蹂躏的婚约已经到了顾肖的手上，洛小南正要说话，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在通虚客栈内部。这件房的布局很熟悉，正是一年前的那间。
洛小南傻眼地后退了几下。
法拉利从她后背游出，以形换位的事情，在低级的人类面前还是非常简单的事情，而顾肖只需通过【阴阳遁术】就能跟上。
“知道上面的字迹是谁写的么？”
“关我屁事！”洛小南叉起手来，灵穴呼唤着长奎狼进来。
不管谁写，她都不会承认的，这本来就是件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里根本就没有谱。也是，她这个年纪本就不该思考这些问题，对于婚约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概念。
“洛荒老人的真迹，你不会认不得吧？”
“洛荒是谁？小老老？”洛小南躁动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一些。
“他是你亲生父亲。”
“……开什么玩笑！”
洛小南的眼睛打量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样子，就跟太阳换边出来一样。但细节上告诉顾肖，洛小南的手一直在发抖，她心理变化从害怕恐惧转移到了惭愧后悔。
对了，法拉利用上了【南旗通心术】，剂量非常微弱，不至于成型。
“小老老，是我父亲？”
洛小南痛苦地抱着脑袋跪下，脑海中像是走马灯一样转过各种人生经历，都是跟小老老有关。
每天清晨，那个老人背着箩筐，带着热气腾腾的馒头走到她家藤窗边，叫喊着鸡鸣啦，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洛小南带着起床气翻身，犹豫着还是接过了他在窗边递过来的手，小老老笑着说你晚拿一步我就卖给别人了。
洛小南当然气愤，指着小老老说不行，你早餐一定要卖给我，这荒山野岭的，你也翻不了那么多山，早点卖完早点回去。小老老还刻意地露出肌肉，跟佝偻的后背形成鲜明对比，嘴里还硬着呢。洛小南高兴地发出咯咯的声音，长奎狼也在底下跳跃，像头小狗似地趴着看着两人对话。
那些早晨，是蒙蒙亮的微茫。
空气是蒸汽与树木的结合，泥土与水滴的交融。
现在的洛小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一直犯傻的都是她自己。
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呢？
顾肖走过去扶起了她，放到了沙发上躺着。洛小南这一年来吃得肯定不好，又瘦了好几斤。
就在这时，洛小南哭了起来。
这个眼泪不带任何的修饰，是最纯正的眼泪，跟当初顾肖见到的完全一样，她只在小老老面前露出过这一面。
“你明知道他是我父亲，为什么不早说！”
“……”
“你明知道他是我父亲，你明知道他得了绝症，为什么不留下来照顾他，他那么喜欢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我最绝望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洛小南哭诉着将所有的情绪倾倒而出，虽然说很多都是嘴硬的垃圾话，但顾肖清楚这已经是小女孩能展露的最原始的依赖。
哭吧。
骂吧。
过了之后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