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指挥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早就盼着能有出头的机会了,但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武将中人才辈出,年纪大的战功赫赫,年纪小的也不甘示弱。
刘指挥在安老将军麾下时,便才能平平,能带兵但又没有什么谋略,所以在安老将军离世后,他便一直默默无闻地做了个守城军。
这么些年他也不甘心,但是又没有办法,空叹自己人生的不如意。
没想到忽然有人给他递来了枕头,刘指挥知道消息的时候,心里半点畏惧也没有,反而十分的激动。
他假意犹豫,安大老爷好似十分焦急地劝说他,他越是着急,透露出来的消息就越多,刘指挥知道的就越多……
就凭他,还想做自己的主?
刘指挥心中对安大老爷没什么敬畏之心,有安老将军那样的父亲,还能是这副窝囊样子,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跟着他干,能有什么出路?
于是刘指挥同他如亲切旧部一般,哄着他说出知道的事情,安大老爷正是心中没底,被吓得魂儿都要飞了的时候,很快便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刘指挥这边哄着他,另一边私下里联系了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殿下想必也不想受到安家的要挟,在安大老爷说出,要刘指挥与手下的兵听他的吩咐时,刘指挥心中嗤笑,但嘴上却并没有拒绝。
他转头将此事,告知二皇子殿下,以表示自己的忠心,他要的是真正的从龙之功,而不是他们卖命出力,而功劳都让别人领了。
刘指挥战场上的大智慧没有,搞这些却手拿把掐十分流畅。
他不仅背着安大老爷将他卖的一干二净,也瞒着手下与自己一起干的军士。
手下的军士只知道自己是给二皇子殿下所用,只有鲁副官知道其中的关节。
“指挥……咱们,咱们真不管安家的老爷了?”鲁副官心里没底,小心翼翼地追问道。
“管他做什么?你以为我是在算计他吗?是他先算计我们的!”刘指挥目露凶光。
“他拿我们的项上人头,做他自己的功绩,以此来威胁二皇子殿下,若是他老老实实的就算了,他若是与二皇子间有嫌隙,我们会一同被二皇子殿下厌弃,之后怎么还可能在朝堂上立足?”刘指挥冷笑一声。
“好是他的好,倒霉是我们的倒霉,安老将军怎么生出来这么个蠢笨孬货!”刘指挥提起安老将军时也不甚尊重,他一直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耐,但安老将军看不到自己,也不重用自己,这才让他抑郁不得志。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母家是安家,他现在帮着二皇子去构陷大皇子,心里一点忐忑不安也没有,反而有股子隐隐的暗爽。
既然在战场上看不到我拼死拼活的能耐,就瞧瞧我对付大皇子殿下的能耐吧!
鲁副官原本就担心,现在不知道怎么的,更加担忧了:“安家老爷不会在宫中真出什么事情了吧?因为我们……”
“好歹是亲舅舅,大皇子那般优柔寡断像个女人似的,不会真的把他宰了的!”刘指挥说的粗俗。
他宁可跟着二皇子这样凶恶之人,若是大皇子继位,他都能想到,自己还是得不到重用,永远出不来头!
“行了,你也别放屁了!事到如今了还能怎么样!”刘指挥瞪了婆婆妈妈的鲁副官一眼。
鲁副官不再说话了,转过头看着静悄悄的毫无光亮的远方,只能在心中祈祷,今晚一切能顺利吧,不管怎么样,只要让他有脑袋回家,谁登基他都不是很在意……
远处皇宫的方向也是一团黑影,什么都看不见,今夜的京城格外的黯淡,家家户户连灯影都透不出来。
嵇书翎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周围的密幕僚也是心提到嗓子眼儿,虽说是起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并无激昂之感……
或许,是因为他们心中都清楚,所谓的忠君护驾,都是编造出来的借口吧。
自从那份有着皇上印玺的圣旨拿出来后,不少人心里面已经开始敲鼓了。
虽是跟随了二皇子,但长年累月的皇权君威下,他们心中依旧是存着敬畏。
他们真的的确是在做……大逆不道之事。看到那份圣旨的时候,不少人的脑子里浮现出这个想法来。
“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嵇书勤难道真的要做缩头乌龟吗?”嵇书翎愤然怒道。
自他起事开始,就仿佛独角戏一般,原以为嵇书勤和嵇书悯会与他交锋,没想到都此时了,他连那两人的面儿都没见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以为自己不敢动他们吗!还是说觉得躲在宫里面,就能一直拖延下去吗!
“三皇子府上如何了?他嵇书悯是真冷心冷情啊,就这么放心将自己的夫人置于险境中啊,我就不信他嵇书悯不知道我会盯着三皇子府!”嵇书翎恨恨道。
“把三皇子妃给我带来,我等下要带着她一同去探望三皇弟……”嵇书翎从牙缝中挤出来。
“二皇子殿下,这……不妥吧?”用妇孺威胁虽是一招,但用在敌军将领身上尚且令人诟病,更别提,用在自己手足兄弟身上了!
实在是,有些下作了,尤其是搭着正义之举,却用妇孺来威胁,被人知道了,该引嘲笑了,二皇子殿下这招棋不该这么走。
“有何不妥?”嵇书翎冷哼一声:“京城人人都说,三皇子与三皇子妃恩爱有加,我倒是真想瞧瞧嵇书悯那种人,究竟有没有情意在!这么多年,我可真的挺好奇的!”二皇子幽幽道。
若是假的,便能揭穿嵇书悯这等虚伪狡诈之人的面目,若是真的,嵇书翎可太想看见嵇书悯对自己求饶讨好的样子了,尤其……还是为了个女人!
“去!把她带过来!”嵇书翎兴致盎然。
可半晌功夫,去三皇子府的人满脸惊恐地回来了:“二…二皇子殿下,守在三皇子府那边的人,都,都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嵇书翎拍案而起。
“就是不见了,三皇子旁边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人都去哪里了!”那人去到看埋伏的地方,别说是人了,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一点痕迹都不剩下。
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不是没有异动,而是……他们的人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人呢!”嵇书翎心头一凛!
他派去看着三皇子府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能一个都不剩……还悄无声息的,到底是谁做的?能将自己的人全都收拾掉,对方得有多少人啊……
嵇书翎寒毛直竖,看向外面无尽的黑夜,觉得里面,好像暗藏着什么巨大的玄机,只是现在,还未展露真面目。
“进去看了吗?”
“下官……并无。”哪里敢进去看啊?那像闹鬼一样,他惶惶地走了一段后,急忙便跑了回来,生怕自己也是有去无回:“但好像府中……灯光如常。”
“别处呢?”嵇书翎沉住语气,让人去别处探查。
结果却发现,守在合安侯府周围的人,也都消失不见了,连点声音都没有,好似消散于寒风中,而合安侯府,也仿佛无事发生一般,亮着莹莹的,柔和的灯光。
嵇书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做什么!嵇书翎只剩这个念头了。
“剩下的人呢?”嵇书翎莫名忽然担心,自己集结的所有人马不会都平白无故消失了吧?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可心里面就是产生了这么个念头。
“刘指挥派人来见您,您刚才见过了。”幕僚低声道,只觉得二皇子好像被这变故弄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二皇子殿下不过是些小把戏,想要动摇咱们罢了。大皇子和三皇子若是真有那么充足的人手,又怎么会龟缩至此?”有人上前一步道。
“你说的对……按原计划行事,派人去告诉军队,可以开始进京了!”
马上就要到嵇书翎给的时辰期限了。
宫中,安大老爷本以为很快就会有人来救自己出去,可越等他心里面越是没底。
不仅没人来救他,反而连大皇子和三皇子也不搭理他了。
他被关在一间屋子里面,忐忑难安。
“我……我要见皇后,你偷偷去皇后那儿为我报个信儿,你要多少银子都行!”安大老爷对门口守卫哀求道。
他觉得现在只有皇后能救自己了。
门口守卫看都没看他一眼。
“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安大老爷逐渐崩溃起来,他本就是狐假虎威,听信二皇子的话,现在他心中知晓,二皇子并不会管自己,自始至终,他都是在利用蒙骗自己!
自己那两个外甥。虽说是冷漠了些,但也没想着要自己的命啊,二皇子这一下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呀,骗的自己好惨。
安大老爷此时醒悟过来,但又有什么用呢?只有通过对比感受,才能真正分辨出来,到底谁才是好人,谁是恶人。
“我想见大皇子,三……三皇子也行!让我去见他们!”安大老爷现在想求饶了,不管怎么样,他也并未做什么,他可以将京城外的军队多少告知他们,将功赎罪,只要不要自己的命就行啊!
但依然没人见他。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外面传来声音,门被打开,嵇书悯似笑非笑地出现在他面前。
“听闻舅舅要见我?”
嵇书悯刚到陆梨阮那儿没一会儿,就听宫人来回报,说安家大老爷闹腾的不行,非说要见您。
“这么沉不住气?”陆梨阮眨眨眼,她身上还没怎么暖和过来呢,晚上的天儿是真冷啊,她刚坐暖炉旁没一会儿,那边又闹腾起来了。
“可不是吗……”嵇书悯叹了口气:“我这舅舅,现在想起来害怕了。”
“太妃娘娘那里如何了?”嵇书悯无奈起身,重新披上大氅,一边柔声问道。
“太妃娘娘一切安好,就是担心爹娘如何了。”陆梨阮跟着他起来,把一个装好的小手炉塞进他手里。
“侯爷与夫人不会有事的,梨阮放心。”嵇书悯垂下头,蹭了蹭陆梨阮的发丝,两人间心灵相通,只需在彼此身侧便会觉得踏实。
“我知道,你快去吧,今夜还未结束呢。”陆梨阮在他背上退了下,自己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安大老爷闹腾的最欢时,忽然间嵇书悯出现在面前,一时间神色尴尬,进宫时他还想端着长辈的架子,只不过作为长辈的脸,早已不知何时都丢光了。
“舅舅可是想明白,你所谓的安家旧部,早已经与安家没有关系了。不过是拿你当个跳板,如今早已自立门户了。”嵇书悯慢条斯理道。
“是……我知道了。”安大老爷显得十分颓败,他在煽动军队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有几分他爹挥斥方遒的感觉,没想到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现在被自己的外甥当面叫破,安大老爷觉得异常的没脸,但他这外甥,他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嵇书悯似是看出他在想什么,没再羞辱他,反而带着低柔的笑意:“舅舅也是被奸人所蒙蔽……”说到这儿他自己有些忍不住地乐出声来,摆明是在胡说八道。
“但若是想将功赎罪,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我知道做错了!三皇子!我知道错了!”被晾着这么半天,安大老爷现在什么都愿意答应。
“很简单,把你对皇兄做的事情再做一遍啊……”嵇书悯语气发冷,漂亮的眼眸里满是讥讽与冰霜。
“二皇子殿下,安家的老爷从宫里出来了。”有人回报。
“他身边还跟着人,估计是大皇子那边看守的。”
“不用管他,他现在也没什么用处了,估计是嵇书勤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将他放出来了,呵,妇人之仁!”嵇书翎嘲了一句。
“军队已经入京了!”
“好,跟着我一同前往!”嵇书翎振奋精神,准备同军队一起直逼皇宫。
可就在军队进到京中街道时,鲁副官忽然对刘指挥道:“指挥,那是不是安家的老爷?”
“嗯?他来这儿做什么?”刘指挥怒露凶光。
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见在护送下的安大老爷,手紧紧抓着缰绳,大声喊道:“圣旨是真的!我是被逼迫着说的那番话!圣旨是真的!皇上遗诏大皇子殿下登基!圣旨是真的——”
在寂静的夜空中,他声音无比刺耳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