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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安侯晚上出门与同僚共饮,府里面高夫人看戏回来便累得睡了,剩下几个姑娘,就各自在自己院子里面用了晚膳。

陆梨阮吃了饭后,手里捧着一把葵花籽,翘着二郎腿歪在贵妃椅上逗鸟儿。

这鸟儿叫小福,是陆梨阮一手养大的,极灵极聪慧,平日里小嘴吧嗒吧嗒的,学人说话学得很像。

“小姐美,小姐美!”它扑闪着翅膀,鹅黄色的喙一开一合,朝着陆梨阮伸脖子。

陆梨阮让它逗笑了,塞了葵花籽进它嘴里,它咔哒咔哒,将瓜子嗑开,舌头一卷,把瓜子瓤儿吃掉,又眼巴巴地看着陆梨阮。

不看书,没点亮堂的油灯,蜡烛在精巧的八角灯笼里,昏昏地透出亮儿来,巧笑嫣然的少女们,无处不精致的摆设,令人安神的熏香,奢靡又典雅。

“小姐…你真的要嫁给太子殿下啊?”最活泼胆大的玉儿小声问。

一边的元儿急忙瞪了她一眼,怕陆梨阮不满婚事影响了心情。

“为什么不嫁啊?”陆梨阮脚尖晃了晃,放下葵花籽,拿起一边温热的净手巾,擦完手掌都带着花香。

“不是说……太子殿下如今吓人的紧。”玉儿自知失言,急忙捂住嘴。

“嘘——什么人都敢编排啊,小心你的脑袋不保啊!”陆梨阮用指尖戳了戳她额头。

“小姐我错了。”

“在哪儿过日子不是过?怎么,我嫁了太子,还能过得不如随随便便找个男子嫁了?”

几个小丫鬟听陆梨阮的话,也觉得真的……有几分道理。

“都改改嘴上没把门的毛病,出外面可没人惯着你们。”陆梨阮决定先扳扳这些小丫鬟。

不知道那位太子殿下如今究竟是什么德行,到时候可别拿自己身边的人撒气!

陆梨阮不知道未来会面对什么样子的生活,面对什么样的人。

但在未知的环境中,明哲保身永远是最重要的。

陆梨阮做事的原则一向是:救得了救,劝得了劝,实在不行就尊重他人命运,享受缺德…不是,享受幸福人生。

舍己为人这种精神,陆梨阮自问:没有。

凭啥啊?

不得不说,陆家的日子是真快活,虽是未出嫁的姑娘,但陆家并没有什么约束。

想睡到几点便睡到几点,也不用每天去请安,白天有女先生来教着读书弹琴,想出门也可以,带上下人就行。

第二日,陆梨阮午膳用了不少,正昏昏沉沉犯困时,听外面小厮道:“三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

陆家三小姐陆挽倾穿了件浅鸭蛋青色的绸裙,月牙白的小衫,头戴桂花簪,进到屋子没说话,便对陆梨阮露出浅笑,颊上有一对深深的酒窝。

“大姐。”

陆家三小姐和陆梨阮这种一瞧便富贵花般不可攀的长相不同,清水芙蓉小家碧玉。笑起来很是讨喜。

“上两杯甜茶来。”陆梨阮用手里把玩的翡翠簪点点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自己对面。

“怎么这时来了?”

“姨娘催我过来。”

“你倒是实在……就不能说是你自己要来?”陆梨阮笑。

陆家最小的这位小姐,着实是个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连个弯儿都不转,有时候显得有趣,有时候又显得稚拙。

赵姨娘平日深居简出,是个不争不抢但有些自怨自艾的性子,年纪越大越显面相愁苦,瘦得一把骨头。

合安侯曾还和陆梨阮纳闷过:“咱们府上……也无人苛待姨娘啊?”

陆梨阮十三四岁时,作为嫡长女,便已经学着主持中馈了,高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等陆梨阮十五六岁时,府里的事务便基本都上手了。

合安府人丁不旺,和那种人丁兴旺,动辄十来个姨娘几十个孩子的府上比起,着实是清净得很。

合安侯府也没有什么权力争夺,克扣下人庶出之类的问题,但赵姨娘就是每日发愁。

陆梨阮心说:天天担心府内苛待你,怎么不想想,你因为忧思成疾,多花了多少药钱呢?

二小姐三小姐也拿她没办法,这不,今儿肯定是赵姨娘让陆挽倾赶紧来关心长姐,不然小心长姐未来对你苛刻,你都嫁不到好人家……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笑。

“姐姐真要嫁?”她问道。

随即又自顾自地点点头:“也是,到哪儿不是吃吃喝喝,到哪儿不是一天一天过?”

“你还真是万事不愁啊。”陆梨阮感叹。

但随即,瞄到了陆挽倾抬起手喝茶时,手腕上一条红痕。

“怎么弄得?”陆梨阮握住她手腕,眉头蹙起。

“没什么大事。”陆挽倾淡定道。

“怎么不是大事儿?谁这么大胆子敢伤你?”陆梨阮是觉得陆挽倾有点心太大了。

“上午去萃华楼买头面,碰上三叔家的了,被他们家那个小的碰了一下。”陆挽倾解释。

陆家除了合安侯这一房外,还有另外两房,都是族亲,但不亲厚。

二房三房家中都有朝堂为官者,瞧不上合安侯府靠着女子姻亲混日子,觉得辱没了清贵门楣,平日里外都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清高样儿。

但平时遇上点啥事儿,又得摆着姿态来蹭着合安侯府。

不用人朝后,用人还想朝后的没脸东西。

家里面养出来的孩子更是了不得,自诩大家公子,一个个张嘴闭嘴地看不上合安侯府的姑娘,说到底一个个活的还没有姑娘家自在,心里酸的冒泡了。

“哪个?”陆梨阮把杯子一撂:“我去问个明白去,和姑娘动手,合该让京城都知道他们家货色就是这么守礼的!”

“最小的那个。”陆挽倾摇摇头:“姐姐与他们计较什么?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她一说,陆梨阮就知道了,三房最宠爱的老来子,今年才四岁,是通房吕氏生的。

“那小崽子疯哪门子?”陆梨阮提起熊孩子,烦得直撇嘴。

“他姐带他来萃华楼,看我挑头面,非刺我几句,说我骄奢,又说我看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然后呢?”陆梨阮喝了口茶。

“我说上不得台面的是他俩,真把自己当个东西,满口身份尊贵,明明是通房生的,怎么比正房的还要威风”

“家里兄妹十好几,每个月的月钱少的可怜,买不起东西,就来刺人家东西上不得台面,可真真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