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
温长龄最后一个出来,孟多蓝在门口,应该是在等她。
“以后是不是要叫你温总?”
“随你。”
孟多蓝笑说:“恭喜。”
温长龄没听出来喜:“谢谢。”
孟多蓝先走,转身后,脸上的笑迅速消失。她觉得吧,上天太偏爱温长龄了,偏爱得让人嫉妒。
监察会的人带走了王军,与温长龄在电梯里碰到了。
王军一路沉默,直到电梯门开。
“你这样的大人物,何必跟我们这种糊口过日子的人争。”
说得好像是温长龄恃强凌弱。
“周经理上个月跟齐总提过你晋升的事,如果你沉得住气,正式文件这个月就能下来。”她平静而清醒地纠正,“别再给自己找借口,没人跟你争,你犯了错就是犯了错,和他人无关,是你自己的问题。品行和能力你只要具备一样,都不会是这个结果。”
王军听完面如死灰。
温长龄草稿箱里没发出去的那封邮件,是他编辑的。三号那天晚上,温长龄在公司,他也在。中途温长龄出去过一趟,他动了她的电脑。
他泄密是因为房贷,很俗套、很现实的原因。
三号那天晚上,温长龄钓到了一条“鱼”。
秦齐和严高翔交好,交好到严高翔不惜犯罪都要为他做假证,温长龄不觉得这位首席财务官仅仅是凭义气行事,她怀疑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她查了一下严高翔的账户,明面上和暗地里的都查了,财产数量很惊人。
除了技术和研发人员,华旗高管的电脑也都做过加密,而且只能使用内网。严高翔的表弟是It部的高级总监,有这个定海神针在,严高翔要在账面上做手脚很容易。
果然,让她发现了“好东西”。
托了那位It总监表弟的福,严高翔的消息很灵通,电脑被控制不到十分钟,他就打给了温长龄:“你对我的电脑做了什么?”
“把你粉碎的东西还原了一份。”
王军就是在温长龄出去接电话的功夫里,碰了她的电脑。
电话里严高翔急得口不择言:“谁指使你做的?秦齐吗?是他让你来找证据?”
秦齐果然知道。
这就说得通了,互有把柄才能狼狈为奸。
“我算了算,金额很大,应该够你蹲个几年。”比做假证蹲得久。
严高翔也是聪明人,会计出身,擅长计算利弊:“温小姐,还请你高抬贵手,如果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你尽管吩咐。”
女孩子的声音清脆温和:“我有一个建议,要不要听一下?”
就是这样,严高翔背叛了秦齐,承认自己多次为秦齐制造不在场的证明。
*****
周经理这个人,是一条滑不溜丢的鱼。
“温总,”周经理手一挥,展示他精心布置的办公室,“您看还满意吗?要是不满意我再换。”
他想着上司年纪小,还特地把转椅换成了粉色。
“不用换了。”温长龄不太习惯称呼,“还是叫我小温吧。”
周经理改口很快:“好的,小温总。”
“……”
温长龄把戴秋调到了技术部,工作性质不变,还是做文秘。cEo票选结果已经出来了,但离陈秋禅退休还些日子,暂时没有对外公布接班人选。
华旗技术高层换血,秦齐被捕,严高翔因为做假证主动辞去了职位。
tipcoo集团首席技术官加入华旗的消息上了财经新闻。同一天,KE律所的负责人谢良姜被实名举报,涉嫌行贿,停职接受调查的消息也上了新闻。
举报人:孟文霆,KE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也是管理委员会的成员。
司法部门的人已经来了。
“主任。”
助理宋金神色略显慌张。
谢良姜倒是不慌不忙:“不用大惊小怪。”他对司法部门的人点头致意,随后起身,很从容,交代宋金,“我手上的案子交给孙律师,下周的合伙人大会照常。”
“那谁来主持?”
离合伙人大会还有五天,够了。
谢良姜说:“我来主持。”
谢良姜被司法部门的人员带走的时候,一众律师都看到了。路过孟文霆旁边时,谢良姜特地给他的这位老友留了句话。
“老孟,与虎谋皮,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孟文霆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只虎……
谢良姜往谢商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当天下午,谢景先就把谢商叫到了花间堂。
“你父亲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谢商面不改色地认了:“是。”
谢景先把拐杖重重拄在地上:“你真要把他送进去?”
“他罪有应得。”
“你——”
拐杖举起来了,没打下去,谢景先感到痛心,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孙子,血脉相连的两个人怎么就闹到了这种地步。
他寄予厚望的孙子,他已经看不懂了,也管不了了。
他摆摆手,无力地瘫坐下来:“你走吧。”
谢商把桌上的沉香点着,然后才出去。那是他带过来的香,有平喘熄风、安神清心的效用。
谢继文正在客厅。
“小商,”他留谢商吃饭,“吃了晚饭再走把。”
“不了。”
谢继文也不勉强,把谢商送到了门口。
四下无人,谢继文说:“小商,别忘了你的承诺。”
谢商承诺了谢继文,让他坐上那把椅子。
谢继文在家中排行第二,好像所有的老二都是如此,没存在感。上面有野心勃勃的兄长,下面有独得父亲偏爱的弟弟,中间的他,什么也不是。
“二叔。”
准备进门的谢继文回头。
谢商一直有一个猜想:“小叔的死因,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猜到了?”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谢继文的业务能力越来越差,在律所慢慢被边缘化。
他笑了笑,表情憨憨的:“没有证据的事,我也不能乱说。”
尺布斗粟,阋墙之争,这就是谢家,谢商讨厌的谢家。
趁着夕阳还没落,谢商开车去了荷塘街。温长龄已经搬回朱婆婆那里了,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很想见见她。
朱婆婆买菜去了,院门开着。院子里放了把摇椅,温长龄裹着毯子躺在上面。
谢商走近之后,发现她闭着眼睛,夕阳落在她的脸上,铺一层柔柔的光,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
谢商没有出声打扰她,去房里拿来她的厚外套,盖在她身上。
“喵。”
花花讨好地去扒谢商的鞋,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它好似懂了,安静下来。
这几天天太冷了,钩吻开的花都掉了。
谢商走到钩吻旁,温长龄说这株钩吻是从温沅和阿拿的坟墓旁移栽过来的,她还在这地里埋了酒,说等大仇得报就把酒挖出来喝了。
谢商在摇椅旁站了许久。
长龄,再等等我。
很快,你就能得偿所愿了。
……
谢商离开后,温长龄睁开了眼睛。
众叛亲离,恶有恶报——这是她当初向谢商要的当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