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怅然,恍惚。他坐了很久,起身下床,走到院子里。
猫趴在藤编椅上晒太阳,耷着眼皮,摇着尾,好不惬意。
谢商走过去。
“喵。”
他稍稍弯下腰,摸摸猫的脑袋:“是她来过了吗?”
“喵。”
猫舒服地用脑袋去拱男主人的手心。
谢商拿开手,拉起袖子,手臂上有个牙印。
他笑。
人的习惯很难改,就像他喜欢从后面,不用力地咬温小姐的后颈,温小姐每次就喜欢用劲地咬他的手臂。
他摩挲着手上的印子:“睡完就丢,她怎么这么狠心。”
“喵。”
女主人给它喂粮了,水足饭饱,它眯着猫眼,打瞌睡。
快要入冬了,太阳很温柔。
谢商抬起手,稍稍挡着眼睛,看日头,看手上的牙印。
安徒生童话里有只夜莺。
它愿意为荷马墓上那一朵不愿为它开花的玫瑰,歌唱到死。
*****
KE总部。
孟文霆当下只有一个想法,真大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本部、在他父亲的眼皮子底下“篡位”。
“我的提议,您考虑的怎么样?”
孟文霆已经辗转了两个晚上,还没有下定决心:“除了两位老爷子和我,委员会里剩下的那几位都不是好啃的骨头。”
孟文霆也是KE管理委员会中的一员,论资历,论胜诉率,他不比谢良姜差,但这么多年来,一直屈居人下。
谢商坐在对面沙发上,随意得好似在闲聊:“下周合伙人大会,委员会的成员会重新洗牌。”
孟文霆震惊:“你要换人?”
怎么换?能跻身进KE管理委员会的,哪一个没几把刷子。孟文霆不禁看向谢商,才二十几岁,这么年轻,但他身上那种自信和从容好像与生俱来,贵气、淡然,能游刃有余地掌控全局,让人忍不住信服。
“最晚大会之后给我答复。”说完,谢商起身。
“我还有一个问题。”
谢商停下。
孟文霆问:“为什么选我?”
“你最不服谢良姜。”
谢商推开门,出去。
门口刚好等着一人,两人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对上。
磁场这个东西很微妙。
两个不同的磁场在这一刻,剧烈地撞了一下,彼此不相融,不相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个无波无澜,一个玩味打量。
谢商抬脚,往左走。
对方往右,刚好错开。
助理律师在前面带路,客客气气:“江少请。”
江城雪。
谢商知道他,蔺北商圈的新贵,东方汽车有个知识产权的案件他过了一下手。
江城雪进了孟文霆的办公室,门被关上,百叶窗也拉上了,谢商往那边看了一眼,一个眼力见十足的同事立马过来。
“谢律师认识他?”
“不认识。”
“他是东方汽车新任的董事长。他是来办遗产继承的,江家老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昏了头,家业都给了一个外人。”
江城雪不是江家人。
他五岁跟着再嫁的母亲,进了江家门。他母亲去世后,他被江家弃养。后来江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又把他认了回来,继承家业。
连着晴了几天。
这两天温长龄都自己开车上下班,她觉得她的车技突飞猛进了。
夜班是早上八点交班,同事因为有事,来晚了一点,和她交接完班,已经快九点了。她的车停在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光线昏暗的地下停车场真的是最容易迷路的地方。她找不到她的车,只能按着车钥匙,一辆一辆地找过去。
前面的路有坡度,一个白色的药瓶从上面滚下来。温长龄停下,那药瓶刚好被她挡住了路,不再滚动,停在了她脚边。
她捡起来,看了看药瓶上的字。
治心脏的。
她顺着药瓶滚来的方向,往上走,上面也是停车位,顶上有盏灯坏了,很暗,她模模糊糊地看到墙角有个人影,扶着墙。
她走过去。
“几颗?”
对方抬头,满头大汗,目光很亮,看着她:“一颗。”
温长龄倒出一颗药,递给他,兽医先生。
他把药吞了,应该是常年用药,吞得很熟练,不需要用水,手仍然扶着墙,后背慢慢地挺直。他个子很高,偏瘦,不是干瘦,有点肌肉的那种瘦。
温长龄没见过那个东方人眼窝这么深,对视的时候,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可能因为身体不舒服,他比上次见面看着更白,像她看过的外国电影里会吸血的那只鬼怪,身上有种枯槁的“死气”。
出于医护人员的职业素养,温长龄询问:“需要帮你叫急救吗?”
她记得兽医先生的名字,江城雪。
他似乎缓过来了,看人的目光变得悠闲懒散起来:“我已经打过电话了。”
依旧是出于医护人员的职业素养,温长龄没有走,留下来,跟着等。没有交谈,没有对视,她侧着身当一块背景板,只是稍微留了点心,听病人的呼吸。
有点重,但还算正常。
黑暗里,一双眼睛目视一处,疲惫、阴郁,却灼灼发亮。
“江少。”
人来了。
温长龄转头就走。
江城雪的秘书跑过来,小心扶住他。
他仍一动不动,歪着头,手摸向自己的心脏。
哇,跳得好像犯病呢。
他感到兴奋,从未有过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