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长龄正要照着走,耳边又传来谢商的声音:“算了,你找个可以躲雨的地方,在原地等我。”
她说好,挂了电话,在奶茶店外面的遮阳棚里躲雨。遮阳棚的支撑杆上趴着一只蜗牛,不知道是不是也在躲雨。
她在观察蜗牛的触角。
蜗牛的眼睛长在触角上,如果断了,会再长出来。这是阿拿告诉她的,阿拿喜欢看书,是移动的百科全书。
“长龄。”
她回头,在杂乱的车流人潮里,一眼找到了谢商,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撑着一把红色的雨伞。
红色很衬他。
好像越浓烈越衬他。
“怎么这么快?”温长龄看了眼手机,距离她挂掉电话,还没有五分钟。
“刚好在这附近。”
温长龄走到伞下,谢商把雨伞往她那边倾斜。
两人中间有半个人的距离。
“灯笼是坏了吗?都不亮。”
“电线杆被风刮倒了,几条街都断了电。”谢商停下脚,稍稍举高伞,等温长龄先绕过水坑,“你今天下班晚了很多。”
“今天医院很忙。”
雨下得很密,滴滴答答地打在伞上。
谢商随着温长龄的脚步,走得很慢。
她把朝她这边倾斜的雨伞推过去一点:“你都淋到了。”
谢商单手绕过她后腰,把她往伞里带了点,白色的短卫衣终于碰到了黑色衬衫。
荷塘街的街头有家干果铺子。
铺子里的老板娘本来在跟客人说话,说得有声有色,看到温长龄后,老板娘立马闭上了嘴。
客人察觉到后,也侧目看了温长龄一眼,眼神在说:就是她啊。
她们在谈论她,谈论阿拿的事。
温长龄走快一些。
“长龄。”
陶姐在水果店里冲温长龄招手:“你来一下。”
温长龄过了马路,走进水果店。陶姐的店面不大,过道两边摆放着各种水果。
谢商没有进去。
“我开了个瓜,这一半你提回去吃。”陶姐已经都装好了。
西瓜才刚上市,价格卖得贵。
“太多了。”
温长龄拿出手机要转账。
陶姐把她手机推开:“不多,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浩敏带彤彤过来了,你们院儿人多,拿回去分着吃。”
陶姐开这个店没赚到钱,温长龄觉得有她的原因在。
陶姐去外面的水果筐里,又割了半串卖剩的香蕉,她看到了门口的谢商。
“谢老板不忙啊。”
“不忙。”
谢商接过了温长龄手里装着西瓜的袋子。
陶姐装香蕉的动作顿住:“你们……”她怀疑是自己多想了,“在谈对象?”
谢商没有遮遮掩掩,大方承认:“嗯,我们在谈对象。”
陶姐:“!”
啊,我们长龄不显山不露水啊。
从水果店出来。
温长龄不解地问谢商:“你为什么要说啊?”
她以为谢商已经默认了她的不公开。
“为什么不说?”
她低下头,胡说:“因为我喜欢谈地下的。”
“你还有这嗜好?”他笑,漂亮的瞳孔里蒙着一层雨后的水汽,眼波湿润,像含了情,“我们可以私下玩,对外还是别藏了。”
私下怎么玩?
谢先生真是见多识广。
温长龄掩饰性地扶了扶眼镜:“我开玩笑的。”
这个话题不适合深聊。
刚好——
温长龄停下脚:“来电了。”
满街灯笼一瞬间全亮了,雨也停了,世界颠倒,倒映在了地上的积水潭里,檐上水滴砸下去,于是满世界开始动荡。
谢商收起伞,腾出空的那只手,顺其自然地牵住了温长龄。
她疑惑地回头。
来电了,灯火通明,各个铺子里的人相继出来,街上从寥寥人影慢慢开始热闹。
有人在看他们。
温长龄下意识缩回手,谢商却稍稍握紧:“明天估计就会有人谈论我们的恋情。”
她不懂:“你喜欢这样?”
这么高调,不是谢商的风格。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问她:“你平时会关注娱乐新闻吗?”
“一点点。”
“那你知不知道平息热点事件最快的办法是什么?”
温长龄摇头:“什么?”
谢商低下头,靠近她耳边,近得像在亲吻:“出现新的事件。”
他一句不提阿拿,但温长龄都听懂了。
温长龄不喜欢别人谈论阿拿的事,谢商是她见过的最心细如发的人。
很多街坊都看到了。
如意当铺的谢老板和荷塘街的租客温小姐手牵着手一起进了朱婆婆的院子。
然后,开始人传人。
谢商回到自己院子时,楚官林已经在西边的客房里等了他好一阵了。
他看完了楚官林带过来的资料,不长,就几页纸。
“就只有这些?”
楚官林是谢商大学同学,在法院工作。
“四年前,法务系统遭人恶意破坏,温招阳的案子资料全部被删除了。案子过去太久,当时是不公开审理,法院没有留下视频材料,现有的这些都是后来人工补上的。”楚官林说,“检察院那边应该有一份纸质版的存档,但设了很高的查阅权限,我找了几个人,都查阅不了。”
温招阳是温长龄的弟弟,一胎双生的弟弟。
七年前,温招阳因杀人入狱,案子一审结束没多久,温招阳就死在了狱中,资料里写的是畏罪自杀。
“谢老板。”
豪爽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谢商把资料放好,起身出去见客。
是甜水铺的汪老板来了。
汪老板手里正拿着谢商的手机:“谢老板,你手机落我店里了。”
汪老板把手机递给谢商,他是专程过来送手机的。
谢商道完谢,给汪老板倒了一杯茶:“不好意思,麻烦您跑了一下。”
“没事儿,又没多远。”汪老板喝茶,一口饮下,“人等到了吧?”
“等到了。”
喝完茶,汪老板摆摆手:“那我回去了。”
汪老板走了。
楚官林靠在门口,听了这一出,笑谢商:“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丢三落四了?”
同学四年,谢商这人跟不是人似的,从来没犯过低等错误。大的错误倒是犯过不少,但那也不叫犯错,那叫变更规则,比如把法学院留学名额的不透明操作流程搬上话剧舞台,然后送走了学校副院长和法学院院长,再捎带一个教务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