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不爱不是一个吻能证明的,”百里煜有些疲惫,不单是身体,内心如是,他的语调沉下来,“我的话,希望你能够认真听。”
Stephen注视百里煜的表情,定定地,看了足足五秒,他已经猜到对方要说的话了。
他实在不想听那些可怕的东西,再重要又如何,没有人规定他不能够逃避。
他垂眸,连带着碧色眸子里的光辉也一同泯灭。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爱需要表达,接吻,这是我粗鄙的脑子能够想到的最浅显的表达方式,也是最快最好的。”
“我当然还能做到其他的,对你好,这是最基本的,但是现在,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情情爱爱,经常有人不解,为什么会有人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死要活,在遇见百里煜之前,Stephen从不相信有人能离不开另外一个人的。
又不是使用同一套器官的连体婴,分开就会活不下去吗?
而后他才知道,空气真的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变得稀薄。
思念不是一瞬间,是时时刻刻。
Stephen的语气何其恳切,声音低而不哑,他的气质绝尘,金色的头发在包间的灯光下圣洁无比,睫毛在脸颊上留下阴影,细看还在颤抖。
多么美丽的画卷。
有那么一瞬间,百里煜甚至忘记对方做过的一切,忘记他何等的偏执,忘记他对别人有多冷血,忘记他骨子里就是一个疯子。
他有什么错呢?他就只是喜欢自己。
被一个外面足够美丽,内里也绝对忠贞的人喜欢似乎不是一件坏事,百里煜得承认,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百里煜摸摸自己的心脏,它有点过于平静了。
“Stephen,”他叹了口气:“我不爱你。”
“啪嗒。”
泪水从碧色的波涛里涌出,一滴,两滴,数不清后成了涓涓细流。
Stephen真的很会哭,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就哭得这么好看。
上天是眷顾他的,他即使脆弱也有动人心魄的美丽。
他偶尔会用这种脆弱当做武器,且这种武器真的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回报。以至于他差点以为,哭泣并不是脆弱的表现,这只是他达到目的的手段。
但是此刻,他只觉得心痛,他认为自己全天下最脆弱的人。
他曾以为自己的心有铜墙铁壁,承受再多炮火也能完好无损。但现在,攻破他防线的就只有这轻飘飘的一句。
他没有说话,不为别的,他只是哽咽着说不出。
百里煜被他突如其来的泪水惊了一瞬,对方垂眸,并未与他的视线相对。
这落寞的模样,更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他在心里给自己找台阶:不要心软,我也没讨着什么好不是,不是谁哭谁就有理的!
虽然如此,他还是放软了语调,事实叙述还在继续:“Stephen,‘恋爱脑’系统是我研发的,当初接近你,也是因为系统还在测试中。”
“这个系统你应该修改过,它之前什么样你应该知道,其实它初始版本不合理的地方更多,它选择你了,我没办法……”
需要解释的地方并不多,大致说了,别的地方自然而然就懂了。
Stephen哽咽着,听完百里煜的话,抬眼时眸子里水光涟涟,泛红的眼眶更是满满的易碎感。
他的话断断续续:“我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它。”
百里煜让他别发疯,但是他真的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满心绝望,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试图用这只手压下心底汹涌澎湃的情绪。
他问:“你就不能继续骗我吗?”
百里煜沉默,他总不能骗人一辈子。
Stephen笑了,何等的苦涩,但他的苦涩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因为他还是疯,于是他莫名地释然了,稍显哽咽的声音透着点轻蔑,他道:“hades,我想你是对的,人不能靠着爱过一生。”
百里煜没反应过来他的突然转变,只是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有种想立刻起身拔腿就跑的冲动。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燃气灶还没关。”
瞧瞧这拙劣的谎言,连系统都看不下去了:【宿主大人,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说了什么?】
Stephen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声道:“别紧张,我只是忽然觉得,反正我在你眼里都这么疯了,就算做出再出格的事,也是能够接受的吧。”
他说着:“我爱你就够了。”说服自己似的淡然一笑,拿起一旁的餐巾擦了擦眼泪,终于想起面前的牛排,“hades,我们先用餐吧。”
一切仿佛回到起点。
Stephen的计划没有成功,让百里煜重新爱上自己什么的,单是“重新”这两个字就不存在。
他根本就没爱过他。
释怀只是表面,在心底,他还是放不下他。
他就不信了,日复一日将他禁锢在自己身边,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一辈子,他连一点爱意都不会产生。
Stephen越是平静,百里煜就越是害怕。
他道:“你别这样,你知道我下了多大决心才来找你坦白的吗?”
Stephen正在切牛排,闻言,他头都没抬:“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接受你从未爱过我的事实吗?”
牛排被切下一块,他用叉子将被切下的牛肉递入口中,牛排的调味还是很不错的,可惜不是最佳食用的温度了。
他不确定自己的表情管理是否妥当,反正温和是温和不了了。
他说:“你想在这个世界继续待下去吗?不想的话明天就换。”
“可以?”百里煜不解,Stephen拥有绝对权限不错,但他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剧情,这才过多久,他又说要离开,他不怕被检测吗?
“你不怕被你身体里的东西检测出来?”
虽然没体会过最高领导人的惩罚,但百里煜知道,他们受到的苦痛不会比一般系统给的少。
Stephen却说:“无非是疼痛之类的东西,你难道觉得它带来的伤痛会比你给的多吗?”
比起精神上的疼痛,生理上的痛苦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