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月之初,洛塞提尔高地依旧炎热,但艾因布鲁克连带其周遭的森林竟出奇得寒冷。
不知从何日起,艾因布鲁克突然生出诡异的雾气。那雾霭将艾因河对岸的土地完全淹没,时常自此岸眺望彼岸的布兰斯坦因男爵既是迷惑又是忧虑。
「老爷,您又在对着那边唉声叹气。」男爵领的总管提醒道。
「唉,能不叹气吗?洛塞提尔的伦瑟诺家可是命我在这盯着这帮术士的举动。」男爵边讲边指着对面浓重的白色雾气,「可你看看!我能看见什么?」
「老爷,伦…伦瑟诺家的大人这是一直在宫廷里与悼诗社暗…暗自角力?」总管哆嗦道,问完还将身上的粗制亚麻衣裹紧了一些。
「当然,伦瑟诺家可不想把洛塞提尔拱手让给那些不人不鬼的术士!况且,国王陛下也默许此事……」
「我先前不是讲了吗?国王陛下借伦瑟诺与悼诗社之争把许多洛塞提尔行省的本土贵族清洗掉了……啊,狠手都是术士们下的,你是没见过他们的惨状……」
总管闻言一阵后怕,不知是否是冻得发抖:「老…老爷,还好您审时度势……」
「唉,算了……不望了……」布兰斯坦因男爵觉得有些泄气,便领着随从们打道回府。
虽离往常的秋播季还有些时日,沿途的耕地却早早种下了庄稼。自艾因布鲁克购来的狐百合极大增强了地力,本该休耕的土地也能在狐百合的滋润下快速恢复。
「这倒算是悼诗社做成的一件善事,至少没像前几年的『丰饶术法』一样带来灾祸。」行走途中,男爵扫了一眼路旁的耕田,不由得叹道。
「老爷,狐百合虽然效力极佳,但价格也真是贵,艾因布鲁克卖给我们的狐百合需十利布拉每公斤!」
「给谷物增产总得有些成本罢?增产的收益扣去狐百合的成本也能剩下不少。」
「但老爷可千万别忘了,丰饶术法尚未失效的时节里,庄园产出的谷物可是烂在地里都无人需要。」
「此一时彼一时啊!那假的丰饶术法全洛塞提尔都有使用,可这狐百合又不是。我专门向伦瑟诺家的大人打听过了,能分到狐百合的领地除却王冠领地外,只有寥寥几位大贵族的封地。我布兰斯坦因能买到狐百合,皆是依靠宫廷中的赏赐。」
男爵说到此处,不免咬牙道:「宫廷是真狠啊!想用狐百合把小贵族全部逼死!不知是哪位想广积善德的大人还是术士提出的德政!」
「老爷,您可得小点声!」总管忙惊道,「这离艾因河还不够远……」
「放心罢,宫廷里暂时不会动我。国王陛下准备挥师北伐,听说用得都是悼诗社的『行者』……」
「我布兰斯坦因男爵是王室的忠臣,自然需侍奉于陛下的鞍前马后。若以后悼诗社不受控制,国王陛下可就得依赖我这样的贵族了……」
「……」
洛塞提尔城,伦瑟诺家的宅邸内,得了休沐的国王近侍兼秘书杜卡特回到家中,在宫殿久居的他反而生出了些许不适应。
「杜卡特,国王陛下已然决定好了吗?」
「是的,父亲大人,陛下接受了悼诗社的提议。」
安度因·德·伦瑟诺「Anduin de Renserno」,伦瑟诺家的现任家主,也是一位效忠王室的老将。
「嗯,不算好事,亦不算坏事……」安度因轻抚胡须,缓缓道,「陛下对伦瑟诺家仍然充分信任,而我们伦瑟诺家本就完全仰仗陛下的恩赐。目前看来,陛下还是希望我们限制悼诗社的疯狂扩张,但不好明讲……」
「父亲大人,何必这样弯弯绕绕?」杜卡特不解道。
「傻小子!你以为悼诗社的术士都像你一样天真?他们又没什么骑士精神!」
「现下,悼诗社是在协助国王陛下,但又有谁知晓他们的真实目的?作为王室的臣子,我们必须要替陛下分忧,但又不可损害了陛下的谋划。」
「父亲大人说得是。」杜卡特恭敬道,他向来尊崇如安度因一样的将才,只可惜自己缺乏率军才能。
「唉,你这小子就是太实诚了……不过,陛下或许就喜欢这样的属下……」
宅邸之内新置的香炉熏出醉人的香气,杜卡特的心神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这是狐百合香料?」
「没错,国王陛下特地予伦瑟诺家的赏赐。似乎悼诗社得了什么预言,说是有大灾将至,而狐百合能有些帮助。」
「难怪陛下同意了悼诗社的提议……」杜卡特似是有些理解。
「陛下用一部分军权从悼诗社手中换来了与安提柯奥交易狐百合的权力,也是无奈之举。」
「父亲大人,我们伦瑟诺家究竟应当怎么办?」
「悼诗社术士的存在近乎怪力乱神,斗而不破有利于我们。而且,与我们开展狐百合贸易的普特罗公爵…哦,代理公爵倒是有些合作的意向。」
杜卡特一时没能转过弯来,于是安度因只得恨铁不成钢道:「唉,悼诗社不是拉来了一位普特罗三公子吗?你想想,在内战后登上公位,而且还是个代理的公爵,她能不忌惮躲在外邦的宣称者?」
「所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就有共同的利益。」
「父亲大人,里通外邦不太好罢?」
安度因一脸无语,只得道:「算了,算了,不与你讲了。杜卡特,你只需做好你的侍卫工作。至于这些事情,就由我与你的几位哥哥来办罢……」
深夜,安度因打开宅邸深处的密室,确认无人发觉才踏入其内。密室中有一面精致的银镜,旁边还摆放着其他几件以表诚意的术法器具。安度因落座于银镜之前,望着其中的光。
安度因曾借鉴赏之名义,私下找过洛塞提尔学院中不明所以的学徒来鉴定这几件器具的安全性,只能说是极为谨慎。不过,小心谨慎与站稳立场正是他能屹立不倒的秘诀。
镜中传出不带情感的女声:「伦瑟诺大人,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