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烛是很不安的。
从之前听到白辰说了那句话之后,她就很不安。
似乎有一张针对褚司的铺天大网撒了下来。
她一直安慰自己,神护和她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们至少不会做得太过分。
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可,事实却是,她和褚司,都被这张大网给罩住了。
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成为鬼主,得拥有一颗完整的心脏。
但离枭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来不及等她长出心脏了。
一旦血脉之力易主,就再无希望。
所以,他们把主意打到了褚司的身上。
这个让她长出第一寸心脏,又让她长出大半心脏的人,不该只是成为她牵绊的伴生鬼器。
他,可以成为她的心脏。
“不是对我们有好处,而是对你有好处,你……该看到他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她该看到他,让他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心脏。
姜烛眼角落下一滴血泪。
“我,不要。”
她不要褚司成为她的心脏。
她要褚司活下去!
“我能活下去的,我一定可以活下去的!”姜烛意识不清,却竭尽全力把话说得还算完整,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要抓住褚司,“你等我,我可以活下去,可以帮你重塑身体……”
他得活着啊。
她的褚司,得好好活着啊。
姜烛过分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刀上的符咒开始颤抖。
反抗是有用的,但她的反抗,在天生的压制下,用处并不大。
没有心脏,她会死。
或许,齐晟的刀,本就是师父准备的。
他们早就计划好,让褚司亲眼目睹她的死,然后自愿成为他的心脏。
如此一来,鬼主便成了。
离枭计划落空了。
神殿有人守护了。
一举三得。
至于褚司的死,谁在乎啊。
哦。
姜烛在乎。
为了更靠近褚司一点,她拼了命地努力修炼,努力救人,努力学习成为一个正常人……
谁曾想,等她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后,第一个要失去的,就是褚司。
那是她心心念念,做梦都想靠近的褚司。
怎么可以……这样呢?
“拜托你,相信我……”
“我会活下去,我一定能够活下去……”
“我是鬼婴啊……”
“鬼婴是不会死的啊……”
“所以,求求你,不要成为我的心脏……”
“求你,活着……”
即使只是以灵魂的状态,即使只是意识体存在,也拜托,活下去。
姜烛拼了命的挣扎。
她身上很快就布满了鲜血,涌在地上,汇成一条小血流。
可褚司不仅帮不上忙,甚至却连触碰她都做不到。
他突然就想起来初见她时的模样。
挣扎,痛苦,却执意求生。
不是想活着,而是,不得不这样活着。
带着死气的蓬勃生命力。
他希望,她可以不要那么痛苦地活着了。
“阿烛。”
他的声音,瞬间安抚住了姜烛。
姜烛眼角落下一滴一滴血泪,眼前模糊,却极力地睁大眼睛。
她想要再多看他一眼。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见到他的每一眼,都是奢求。
褚司轻叹了口气,指尖不知何时化作实体,轻轻拂过她的长发。
他有很多话想说。
说初见时井里波澜的圆月。
说道观里她头顶上的那支梅。
说她校服上飘落下的那片雪。
…
他那许多未说出口的话。
成了过往中,无法去诉说的遗憾。
“阿烛。”
“嗯。”
“不要难过。”
她曾经说过,她想为他长出一颗心脏。
一语成谶。
他,成为了她的心脏。
下一瞬,姜烛的心口涌入了一团火热的光。
不似刚才的灼痛。
是温暖的热。
空中,似乎还隐隐残留着他的声音。
“阿烛,今年梅花开了,我看到了,很漂亮。”
每年梅花的时候,他都能见到她。
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期盼。
他那隐藏在梅花树下的。
无法言说的。
汹涌的,爱意。
“不要——!”
“啊——! ”
求求你,活下去。
可最终,姜烛只能看到褚司化作一个个碎片,涌入她的心口,成为她独一无二的,完整的心脏。
画满符隶的刀从她体内抽离,弹飞老远,强大带着压迫力的光束,压制得众人下意识的低头。
姜烛意识模糊。
可眼角的血泪,一直不曾停止。
她的褚司,再也找不到了。
那一山的梅花,再不会再开了。
姜烛能动了,她蜷缩成一团,泣不成声。
心脏,成。
鬼主,现世。
“这怎么回事?”因着观魂灯,不少人都看到了褚司,“刚才那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那不是小霍总吗?”
“瞧着像,但又有点不像。”
“小霍总之前不是在拍卖会上吗?怎么突然就成透明的了?”
“那门都开了,咱是现在走还是等会儿?”
一时间,周围嘈杂不已。
他们想离开,可阮软守着门,不让一步。
在褚司成为心脏的那一瞬间,鬼主现世,她的力量也成倍增加。
那些没有继承到的记忆,也瞬间继承了。
不只是她,因为姜烛心脏的完整,鬼主现世,就连没有觉醒的齐晟,体内都充盈了一部分力量。
他欣喜若狂:“这就是从她体内夺走的力量吗?”
眼见姜烛长出心脏,可能会更加强大,他立马上前,捡起地上被弹飞的刀,疯了似的跑向姜烛。
“去死吧!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帮你了!”
能变成心脏的,只有褚司一个。
没了褚司,她就只能去死。
可齐晟不知道的是,成为鬼主的姜烛,远不是一把带有符咒的刀子能对付的。
不等齐晟靠近,阮软就已经一脚将他踹飞了。
“若不是她对你不设防,你真以为,你刚才能伤到她?”阮软声音一字一顿,透出冷意,“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齐晟皱眉:“滚开!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
多管闲事!
阮软指尖唤起鬼气,你正要动手,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回头一看,是姜烛。
姜烛已经坐了起来,只是依旧低着头,头发垂着,看不清她的脸。
“他,我来处理。”
她缓缓起身,在阮软担忧的目光下,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齐晟。
齐晟手微微收紧:
“呵,姜烛,失去挚爱的感觉怎么样?”
“这都是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