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江北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褚司这个名字。
可在姜烛唤出这个名字的那一刻,他脑子却如闪电劈过一般。
很熟悉……
这个名字,很熟悉……
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定在哪里听过!
究竟是什么?
褚司究竟是谁!
下一秒,他耳边便响起了无数姜烛的声音。
“褚司——!”
“褚司,你说要一辈子给我挑鱼刺,可不能反悔!”
“褚司,没关系,你总会接住我的。”
“褚司,这不是我的错,笔记本不是我偷的!”
“褚司,我一定会救你的。”
“褚司,求求你,醒过来……”
霍江北身体一软,险些没站稳。
原来,就算是后来想起来的记忆,也被他修改了。
姜烛喊的,从来就不是霍江北。
她眉眼亮晶晶看向的,也不是霍江北。
她一直奔向的,拼了命想要靠近的人,一直都是,褚司。
褚司是谁?
褚司……是他。
不对,不是他,褚司,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啊。”
褚司最终也没有醒过来,在姜烛的希冀和霍江北近乎癫狂的视线下,一个灵魂凭空漂浮过来,进入了褚司的身体。
“不要!”
“不要!”
姜烛拼了命地想要阻止,奈何她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褚司的身体,最终好似是被夺走。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褚司的灵魂飘散出来。
那灵魂看她的眼神,依旧缱绻温柔:
“阿烛,别哭。”
“等明年花开的时候,我会回来。”
灵魂终究散去。
姜烛紧拽着被子的手,也终于垂下,绝望的昏死过去。
霍江北痛苦地捂着心口,伸手想要触碰一下姜烛,却根本触碰不到。
他眼底的癫狂愈发明显。
“原来,我真的不是霍江北。”
“你说不要让我想起来,是这个意思。”
“是害怕我彻底夺走他的身体?”
“呵……”
“我究竟,是谁啊?”
可即使到了如今,霍江北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他只知道,霍江北这个名字,不是他的。
霍江北,是褚司的名字,用的他母亲的姓氏。
褚司从小病弱,有道士说,可以用两个名字,一个用来骗过天道,一个用来压住命格,这样即可活下去。
霍江北,是褚司用来躲避天道的大名。
出门在外,褚司会用霍江北这个名字。
可亲近的人,会叫他褚司。
“我居然是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孤魂野鬼吗?”
霍江北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头痛欲裂,完全无法接受。
*
“啊——!”
“不要——!”
沉睡中的霍江北痛苦地呻、吟着,因为精神遭受了极致的创伤,痛苦得即将醒过来、
头顶的鬼气在他身上缠绕一圈,让他又沉睡了过去。
还是梦境。
这一次,是他已经用霍江北的身体清醒过来。
如齐蝶所说的那样,他记忆出现错误后,所有人都在想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但他并非这个身体的主人。
在天道的限制下,刚进入这个身体,他不能做得太过分。
所以那些记忆,刚被扭转回来,就再次被清除。
那一个月,天天如此。
霍子章咬了咬牙:“他想不起来了,用这个方法,唤不醒小司。”
他以为褚司是人格分裂。
现在副人格占据了主人格,他想尽办法唤醒主人格,却做不到。
霍父却知道,并非人格分裂,而是夺舍。
他想尽办法唤魂,也没能唤回霍江北的灵魂,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们任由霍江北按照自己的记忆活下去。
月末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霍江北漠然地看着霍父和霍子章,对这两人没有一点好脸色。
霍父和霍子章内心没有半点起伏,由他去了。
也正是下车的时候,霍江北揉着脑袋,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他疑惑抬头,最后看到了姜烛。
那时姜烛一身黑裙子,头戴白花,面色苍白,眼角挂着血泪。
宛若一个纸人娃娃。
那时霍江北觉得要么见鬼了,要么遇到神经病了,没太放在心上。
甚至因为头痛欲裂,最后竟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可旁观一切的霍江北,走到姜烛面前,已经明白了一切。
“其实你已经明白,他回不来了,对吗?”
魂飞魄散,连个鬼魂都没留下。
如何能会得来?
“原来,血海深仇,是真的啊。”
“原来,你真的那么恨我啊。”
他一直以为,姜烛只是在闹脾气。
可现在他才明白,在他醒过来的那一刻,姜烛就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
毕竟,他真的夺走了褚司的身体。
夺走了,她的心上人。
霍江北回头看了一眼一脸不满的霍江北,又看了一眼死死盯着霍江北,却满眼空洞的姜烛,凄惨一笑。
“你没有骗我。”
“我们初次见面,还真的是在一年前。”
就在今天。
就在这一刻。
在她满心痛苦绝望怨恨的目光下,他们初次见面。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霍江北绝望大声笑着,他的意识,已经逐渐进入疯癫的深渊。
他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夺舍褚司的人生?
一个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孤魂野鬼吗?
这一刻,霍江北进入了极端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厌弃中。
逐渐走向了自毁。
四周一切都消失了,只余下黑暗。
绝望,痛苦一点一点蚕食他的心脏,让他一步一步坠入危险的深渊中。
鬼气缠绕他全身,将他的灵魂在黑暗中洗刷了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的霍江北突然睁开眼睛。
一抹血色从他眼角一闪而过。
他眼底再没有痛苦,再没有绝望,只余下一抹张扬和邪魅癫狂。
“啧,本尊想醒过来,还真是不太容易啊。”
同时,睡梦中的霍江北,也清醒了过来。
他抹掉眼角的泪水,唇角一勾,邪笑一声:
“不过是被天道洗掉了记忆,为什么能蠢成这样?”
他指尖一勾,一抹血色鬼气勾住桌上的红酒杯,落入他的手中。
他摇晃着酒杯,抿了一口:
“小阿烛,准备好,与我见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