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离。隶属于天灾的权能,能将个人,团体,乃至社会性力量对于一个人的认知,记忆,存在全部抹去。”男人坐在桌前小声说着,手指轻轻敲打着铁质的桌面。
面前是空荡的箱子,一旁是噼啪作响的壁炉,周遭响着来自唱片机那漫长枯槁的调子,暖色的火在炉子里被烧的很亮,唯一的光孔外的黄昏又附给其一层辉黄。
“阿诗,我们还有食物吗。”男人念叨着,念叨着,有些心烦气躁摸了下口袋,可手在半路上停住了,烦闷的心情化为一声叹息。
“还有些豆子罐头,其他的也没有了。”余诗在房间的一隅,翻找着另一个橱柜。“你不是还有炼金术吗,食物即使难吃些,也没关系的。”
“那些食物只能果腹罢了,都怪这该死的权能—“剥离”。”姚天临起身,想把此刻显得烦人的旧唱片给关掉,可看见唱片旁床上的人影,又收住了动作幅度。
“剥离?剥离什么?”
“一些新发现罢了。反正也没有解决办法。”姚天临本还有些烦躁,可看着余诗一本正经的盯着自己,便挠了挠后脑勺,换了个态度。
“讲一讲。”余诗来了些兴趣。
“首先一个问题,阿诗,你觉得那群老东西为什么会放过我们,况且现在的我们手中还握着那么重要的钥匙。”姚天临并没有直接回答余诗,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说完后还特地望了一眼床上的人,躺在那里的是一个沉睡的小孩,一个天天摆着个苦瓜脸的小屁孩,救下他这么久了,似乎他也不会说话,和个闷油瓶一样,可那是余诗司命序列指引的救世钥匙,怎么看来他那具瘦小的身躯都有着巨大的意义。。
“良心发现总是不可能的,你的意思是我们被某个天灾使用了你所说的剥离这个权能吗。”余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色稍微有些难堪。
“恐怕是这样的,除非还有一种可能。”男人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低沉。“那群老东西已经死没了,“最后伊甸”已经启动了。”
“怎么可能,他们要是都死去了,那人类……”余诗很识趣的收住了后面的话。
“只是一种可能,阿诗,天塌了个子高的顶着,不必那么悲观,更多的可能还是我们被宿居这里的天灾使用了“剥离”。”男人和阿诗去了另一个房间,这里的墙壁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种各样的公式,房间中央是各式的仪器。
“你是怎么发现剥离的。”余诗换了个问题。
“你记得“逆模因”吗?”男人边说着,边将一张荧幕拉开,手中拿起一个遥控器似的物件。
“以遗忘控制天灾的传播,现境里我见识过统辖局使用这种手段,不过这和剥离有什么联系,剥离也能使别人遗忘吗,然后以控制认知达到剥离的作用吗,但那些天灾貌似没有统辖局那种炼金造物,除非是精神系的权能。”余诗轻轻的用指甲敲着沙发的纹理,一点一滴的噪音代表着她的思考。“不对,剥离你说过的,是种权能。”
“对,权能,所有的一切归诸于他们在研究逆模因时发现的一个概念。“观测度”。”姚天临说着,手中按下按键,面前的荧幕上出现一张ppt。
“以新概念解释新的概念这是不对的哦,姚博士。”
“观测度这个概念早就有了,在影子城市的时候就有了。”被余诗这么一质疑,姚天临脸有些发烫,但还是清了清嗓子,保持老师的基本素养。
“嗯嗯,姚老师请讲。”余诗装模作样的点点头。
“观测度意为你被别人被社会观察的重要程度,一个普通人,正常的观测度为1,一个领导的观测度为3.5,一个明星的观测度为10。”面前的ppt切出不同的画面,印证着观测度指数,“这个数据并非只是说你的受关注程度,某些天灾的权能是以观测度为基点实现的,比如一个人经常一个人,无父无母,没有任何社交,那么他的观测度很低,只有0.几左右。”
“剥离,是指将一个人的观测度降到很低吗,这样看来,天灾似乎只能从一些客观因素上影响观测度,比如世界毁灭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余诗立马举一反三,可姚天临笑了笑,摇摇头。
“天灾是可以主动影响观测度的,祂可以耗尽自己所有的影响只注意你一人。”姚天临伸出一根手指,脸色十分冰冷,因为如果他的推论正确,自己和余诗被一位天灾完整的盯上了。
“被天灾盯上,这个数据应该会暴涨啊,而且观测度是指数,似乎没有反作用啊。”余诗倒是不怕姚天临暗指的事情,不过她总觉得姚天临哪说的不对。
“有的,观测度小于0,你整个人客观的属性会逐渐改变,这也是影子城市的由来,这是第二个问题,第一个问题,观测度具有弹性恒定和可塑性。”
这次余诗直接不发表意见,听着姚天临说天书。
“一个明星如果被很多人关注,即使塌房,不再爆火,全网也会在一定时间掀起骂他,攻击他的风浪,这是观测度的弹性恒定,可塑性是一个人长时间的被推送到网络上,就算是条狗,也能引起别人关注。”姚天临轻轻说着,声音带着一丝鬼魅,屏幕上随便摆些明星故事。“如果你被天灾盯上你的观测度是会高还是会低呢,别忘了,祂是天灾”
“第一时间肯定会升高,但同时,被天灾观测的你,因为天灾的特殊性和人的趋利避害性,其关注你的其他人会逐渐因为畏惧天灾把你暂时性遗忘,即使是现境这样的社会性集群也会把你遗忘,一旦天灾不再关注你了,那么明星连“塌房”的过程都没有了,关注度会断崖式下跌。这样一来一回,观测度弹性恒定和可塑性都会被打破。”余诗说着说着,逐渐皱起了眉头。
“这些数据可能比你想象的更残酷些,一旦天灾将你完全盯上,发动“剥离权能”,除非是那些有能力无视天灾威胁的老家伙,所有人都会逃避对你的观测,那么你的观测数量只能为1,观测度将是个巨大的数值,剥离权能继续发动,观测数量为0,观测度断崖式下跌,弹性崩坏,观测度巨大亏空,成为负数,整个人坠入影子城市,所有人已经将你遗忘的前提下,你已经无法再获得观测度,被彻底“剥离”。”
男人轻轻的说着,神情逐渐冰冷狰狞,一个关于魔鬼的故事。
“最后一个问题。”余诗举手,同时小手晃了晃故作深沉的姚天临。
“阿诗,你说。”姚天临眯了一下眼,瞬间恢复成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们有两个人,怎么可能同时被剥离呢。”余诗轻轻的用手扯着一角的头发,纷乱的信息使她有些烦躁。
“因为被剥离的不是我们,是姚。”男人刚想说话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因为被剥离的是我。”
醒来的姚时晴走入房间,说了姚诗能看见的最后一句话。
姚诗死死的盯着那副面容,他想记住那个发声的人,可他看不清,一团该死的阴霾覆在姚时晴的脸上,那应该是真正的姚时晴,可正确的答案姚诗得不到。
有些不靠谱的爸,有一点点天然呆的妈,就那么在姚诗眼前,无比真切的场景,以至于姚诗都想伸手捉住那空中舞起的一点点火星儿,即使是火焰也好,灼热的疼痛也好,让这一切都切实存在,可姚诗收住了手,只是死死的盯着,即使看不见姚时晴也死死的盯着——
他怕他忘记。
他曾经被整个南城遗忘了二十年,该死的时间里只剩下黑暗,那份黑暗蚀骨,麻的人心疼。
无数人试着把姚诗从这二十年中拯救出来,可一个个的问题都比姚诗多,似乎被遗忘不是什么难事,毕竟面前的诺伊尔连自己是谁都还没确定。
等等,面前的诺伊尔。姚诗,突然发现诺伊尔的距离离自己有些远,而脚下的地面在及其剧烈的震动。
回忆,回忆,又是该死的回忆,不偏不倚的出现在这关键的节点,阻碍了姚诗的行动,即使是一分钟也好,不能错过关键的时机。姚诗看向前方的诺伊尔,她正朝着被噬声者袭击的几人过去。
“你先拖住后边那个,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我去救他们几个。”
声音传来时人已经走的有些远了,姚诗看着那唯一的甬道被凸起的地面封堵,叹了口气。
她并非是把最难搞的任务留给了自己,现在看来,这威胁最大的一条路,更像是分兵的陷阱,后边噬声者更难缠一些。
毒牙试着抽击了几下墙壁,毫无任何效果,侦探收起了礼貌,朝着甬道更深处前进。
姚诗看着面前皲裂的墙壁和塌陷的地面,蜿蜒的壁画早已断了模样,面目全非,还有尽头那不知名的光点割裂虚无,或许再称这里为甬道也不太合适,叫裂隙更为合理一点,
黄昏之乡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