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峙。
腐烂的髓质气息将整个场地覆盖,血迹,汗渍还有那熟悉的毒牙角质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整个擂台上,同样的还有各种枝叶,枯黄的,嫩绿的叶镶着血散落在两人身旁。喘着粗气,身上多了不少伤口的姚诗是强弩之末,而对面的男人也是一样——身着绿袍,手拿散发着绿色幽光的剑刃,袍子被血染红一半,剑刃也是,带着他人的血,自己的血,无情的血。
“予生。”面前的男人轻轻开口,姚诗看见了由他经络新发的枝叶开始生长,从手腕开始,攀岩整个手臂。
姚诗大可以借由此机会攻击,却只是看着对方,这场战斗只是半年实训的热身战,所挣不过是一个头筹,把人打赢不是重要的,把人打服才能夺得指挥权。
想到这三个字姚诗不由得一阵头疼,从南城伊始到莱西墨苏统治权力背后阴生的罪恶黑暗,说起来令人打灵魂深处作呕,好在姚诗经过半年的沉淀,即使厌恶也只会把触角藏在自己那战斗中没多少变化的冷漠中,这样有助于自己的思考和犯罪。
姚诗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予生”的意义,并不是那些植被在治愈他,而是他在以自己的生机滋养身躯所在的树脉,予生?寄生。
感受到地下的“暗流”涌动,藏在血肉下的甲胄催力,姚诗一跃而起,躲开了来自古旧树脉的枝根攻击,而这一届新生的第三名,叶简,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发起攻击的同时早起起身在空中等待着姚诗,一剑刺向并无多少准备的姚诗,姚诗手中瞬间化剑,甲胄由液质成为锋利的刀刃,与墨绿色的剑刃相搏。
刃与刃相撞,一方弹开,一方碎裂,弹开的是叶简,刚刚被寄生完的他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抵挡本身就是力的载体的甲胄,但同样甲胄的硬度是有限的,比起那似乎是件遗物的剑刃,甲胄由坚硬转向液质,将剑刃往外撕扯,攻击并没有落到姚诗头上,可那部分锻刃的甲胄也变得粉碎。
黑色的细小液质同雨般自漫天落下,姚诗与叶简都在此,一动不动,姚诗手腕处被刺伤了一道伤口,淬毒的剑毒性发作,而毒牙本身也是带毒的钉子,也在此刻发力,钳制住矗立的两人。
“平局?”叶简有些无语,姚诗的手段如此之多,即便自己已经用尽浑身解数,可此时的战斗依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面前的姚诗微微一笑,刚刚战斗之时那场地上散落的甲胄已全然不见,一具新的人形甲胄在两人中间出现,并正朝着叶简缓缓靠拢。
“那就继续打。”第一个字未讲完,叶简此时直接催动地下树脉对着姚诗发起攻击,可姚诗下一刻整个人所在的位置与向着叶简靠拢的甲胄交换,再往下推进些时间,幽黑色的甲胄已经架到了叶简的脖颈之上。
“我认输。”姚诗刀下这个如同夏国传说中仙人装扮的男人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好。”
姚诗应了,转身下台看向爱德华,那个传颂以希望存续希望的带着眼镜一脸肃穆中年男人在擂台前宣布姚诗的胜利。
于此同时另一边的战斗也结束了,诺伊尔为那个被自己冻成冰块的土球解冻。毕竟极度的寒冷是真的能让人死去的,虽然签了生死状,好歹是同学,也没必要闹得那么僵。
“请各位选手稍做休息,接下来是决赛姚诗对战诺伊尔。”
爱德华的声音冷漠的像个机器人。
“我认输。”
看着围观的人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的声音,姚诗只觉得头痛,诺伊尔确实是和自己一个地方出来的,开学那前几天两个人交流也确实比较多,成绩因为和姚时晴的赌约也确实好了点,但在这群人眼里就成了第一第二两个神仙眷侣,后来为了清净,姚诗索性只跟诺伊尔在自己的域中来往,交换情报,结果事情变成了俩人好了几天因为双方性格都过于强势分手了,今天再打这一架,没那个必要,故意放水还是真打一架还要有些流言蜚语,索性直接认输就好了。
“你确定,要放弃半年实训的指挥权即第一名的奖励,虽然这只是个机会,但作为年轻人我想你应该更有些——”
“冲劲吗,我对自己的实力有着更精确的认知,我确定。”虽然有些不礼貌,但姚诗还是不得不打断面前的男人,他絮叨起来能连说一个小时不带停的,而姚诗只想现在的窘境结束。
再看向另一旁的诺伊尔,她同时也在盯着姚诗,她不在乎,反正第一的奖励要比第二好一些,当然她也有些跃跃欲试,自己与姚诗这半年报的全是各种格斗,髓质,杀人技巧的科目,而自己还没有真正的和姚诗打过一架。
姚诗离开了,认输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在这之前低等阶向高等阶直接认输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姚诗离开会场前,又听见了什么,姚诗故意向诺伊尔认输,是为了自己此前的任性道歉,希望两人重归于好的流言。
真是可畏。
好在今天是难得休息时间,不用训练,学习那些肮脏狡诈的杀人技,可以把头颅安放在柔软的床铺上休憩一会。
买了些日用品,姚诗沿着石制的小路回了宿舍,现在入冬了,那充满枫红的,可以踩着枫叶沙沙作响的林间小道也变得光秃秃的,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致,就和这无聊得日常一样,日复一日,除了那些技巧,熟练的技巧再无任何意义。
路上还收到了明日领奖,后天为期一周深渊集训,下周正式出发的通知,算了,这些东西明天再去想吧,姚诗现在脑子乱糟糟的,只想睡一觉。
“hello,骨哥,今天怎么样。”姚诗提着十斤棒骨和骨头磨成的骨粉上供给自己床铺另一边端坐在那的骨架,他确实是一具活得骨架,姚诗不知道他因何原因变成这样,同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比较“害羞”。自己离开宿舍时,他应该是会活动的,只有当自己回来时他才一动不动。
骨架也会社恐吗,还是说因为他自己是具骨架的原因导致他变得自卑,不管如何,都是因为姚诗来到这里的原因,姚诗也乐意花些钱给骨哥上上供,然后在宿舍里继续自己的生活,而似乎骨哥也接受了自己的上供,每次姚诗离开再回来时那些骨头都消失了。
“骨哥,这次是棒骨,又硬又香……”
“骨哥,咱这边我感觉都挺八卦的,你说我这,纯纯一心求道……”
“骨哥,我下周就要去深渊了……”
骨哥一贯的态度,不说话也没什么反应,另一方面来想,其实他也算也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姚诗有什么不顺心的就跟骨架聊聊,就和自己在现境时刷到过的,法医跟大体老师的不解情缘一样,姚诗边吃饭边聊了会,就回床上刷手机去了,令人麻木的光影中,姚诗寂寥的戳弄着屏幕,等待着时间的到来。
今天,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半年实训前的考核,还是姚时晴那头该死的鸟人说好回来的日子。仔细算算,自己一个人有段时间了,很多事情自己拿不准的也没人可以问两句,但也有好处,没人会给自己说一些命运,宿命,羁绊类的词语,把那些纠缠不清的网与线,明晃晃的扯开在自己面前……
想着想着,白日已然结束,姚诗无意在这狭隘无光的房间里沉思,浪费自己的生命,姚诗长叹一口气,打开了那扇通往役海的门。
腥臭的海风与阴霾的天空,空荡荡的海面上什么也没有,很难让人对这幅光景喜欢起来,可这里就是这样,一支独舟,行在役海之上,所见不过是风暴与寂寥,所行的航线没有终点,只是往前行着,迎着风船就摇曳一些,迎着雨甲板就湿一些,风暴总是被动的到来,毫无任何预示。或是能预言风暴之人已经死去。
为了试图甩掉那无可抑制的悲伤情绪,姚诗站在海面上,盯着黑夜里无光的海面翻覆着黑色的浆液,可那些黑色的浆液好似他人的血覆在其上,自己成了只在舟里,等待悲剧的发生的观察者。
等不到人,姚诗有些意兴阑珊了,打算离开这里,今夜就该潦草的结束,再把那些负面情绪留给下一夜去挖掘。
可门再次开了,来者却不是与姚诗同姓之人,但那身影却让姚诗驻足,一动也不动。
穿着黑色衣裙的人推开了那扇黑色的门,手上还提着黑色的刀刃,顺着黑色袖口下,滴落着黑色的血,唯有她的发丝剔透雪白,眸子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姚诗望着她,表情有些复杂,动作变得呆滞,想帮忙擦拭一下她身上的血,手却刚刚抬起,到腰间再无法行动一步,只挂在半空中。
姚诗也试图张口说些什么,可喉咙有些哽咽和干涩,只干咽下去几份羞涩,而她就在那里,如同平时那般安静的望向姚诗,望向自己的宿命。
白歌,她是白歌,那个好久未出现在姚诗的眼前,比姚诗矮一些的女孩,她似乎只存在于姚诗对南城那晦涩的记忆里,她的容貌姚诗本该记忆的无比清晰,可真在自己面前时,又显得有些陌生,可那双眼睛,那副平静的,冷冷的,不爱说话的神情却又是她的,只是带了一丝虚幻的朦胧感,非要找些原因。
该是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姚诗;怎么了,不欢迎我。”女孩的声音难得带了几份情感与起伏
姚诗有些局促的想招待白歌坐下,可这里只有些空荡荡的甲板,和几幅姚时晴留下的老旧座椅,还散发着一些腐朽的气息,环顾四周,手足无措的姚诗有些狼狈,正如现在的白歌,狼狈的俩人互相望着局促的你我。
“没有不……,当然欢……,好久不见。”
姚诗望着白歌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匆忙的时间是否淡漠了两人之间那本就细微晦涩的链接,可看着女孩带着一点高冷似的张开了双臂,姚诗释然的笑了,接下了面前的公主为骑士伸出的橄榄枝。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