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走廊里,不冷不热的风轻轻由那唯一的光口拂来,同样来自走廊末端的金光将整个由白色映光面覆盖的地板淹没,也把那个刚刚把手放上门把手的姚诗影子拉的很长,光与影在地板上那金色的辉光中折射,分裂,从另一种角度看去,那个黑色的影子似乎也在推开一扇大门。
“你来了。”
姚诗推开门,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庞,能将一切阴沉,狠辣淹没在自己冰冷面瘫的棱角里的表情,还有那来自阴暗船舱的压抑感,姚诗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右手那肆虐的毒牙,冷静的看着对方。
第一次,理智大过了来自面对危机的本能,原因无他,而是姚诗看见了查尔斯,看见了他背后的役海,还有那扇在天空上纂刻上去的皎白的月,也不该叫月,那晶莹的,圆润的球散发着洁白的凝光,而它的内里那颗枯萎的白色海绵姚诗看的一清二楚。
“刚emo完,理智都提升了不少啊,姚儿。”闪躲开姚诗触刃的姚时晴摆着一张臭脸,对姚诗前不久的迷茫与顿挫评头论足。
“不只理智,准度也提升不少,毕竟到了贤者时间。”嘴上不含糊的同时,姚诗又一发触刃如同黑色的匕首办掷出,这次擦过姚时晴那漂亮不像话的眼睛周边。
“你干嘛。”
“干你,早看你不爽了”姚诗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但眼神中实际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事实上姚诗刚刚也想进入自己的域避避难,管理一下自己收不住的负面情绪,可姚时晴并没有给姚诗开门,说的有些通俗,姚诗对自己的域并不能随时进入,还是要姚时晴开门的,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姚诗,又丢出一发黑色匕首,这次准度更甚,这次正中姚时晴的——
裤裆。
将他那显得精致的西装划出一道有些明显的裂缝,当姚时晴小心翼翼的从那枚匕首上离开时,尽管动作有些滑稽,但那清晰的衣服开裂声还是能让姚诗暗自得意,但这就足够了。
他和那些天灾有些相像,但他也确实一直在帮助自己。姚诗也只是想让他吃瘪几回,并没有想真正的攻击他,因为他每次出现都代表着情报,有用的情报和技能,姚诗不奢求除毒牙以外的额外力量,毕竟力量意味着代价,而毒牙的力量自己现在都没有完全掌握。
姚时晴提供的力量和情报让姚诗无法拒绝,尽管代价可能姚诗无法支付,但到了现在,就和姚诗已经习惯姚时晴的存在一样,自己已经无法回头。
还有那有些莫名其妙的攻击欲望,姚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帮助自己的姚时晴那么大恶意,是因为姚诗看姚时晴故弄玄虚的谜语人很不爽,还是一种直觉,直觉他终有一天会死亡,会离开,所以开始捉弄他,因为他现在不会离去,不会死。
这一点和小时候的自己有点像,在老姚把自己卖了之前,姚诗和老姚也会发生几次争吵,但是真正到了关键的时候,姚诗又开始担忧老姚的想法。
姚诗在这方面的心理不像是个好人,好在这个有些病态的环境下病症更重的人很多,这些想法也就不足挂齿了。
“说吧,有什么事找我。”姚时晴不在乎身上的窘迫,靠在那扇精致大门的门框上,对着姚诗发问。
并非是主动告知姚诗,而让姚诗自己去想,可纷杂的思绪皆是陷阱,只要选错一条,接下来的道路全是歧途。
从原因,这张邀请函,大概代表着有人想见自己,把时间向前回溯,是褴褛飞旋的考核,再往前,是南城天灾暴动事件中,琴师诸葛然,白歌亦是出于莱希墨苏,由莱希墨苏插手的循环天灾,还有诸葛然开的剧本杀店,最开始医院的事件,自己经历的那些梦旅,没有能独立于莱希墨苏的。将姚诗经历的一切比作棋局,姚诗只能是棋子,而近乎姚诗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有了莱希墨苏的影子,那么莱希墨苏就是那个下棋的人。
是命运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姚诗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知道,如果是命运的话,那无时无刻存在的对自己的恶意只能代表着自己的存在连这个世界都容不下自己,相反,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那张出现过几次的邀请函就值得玩味了。
将思绪向前返回,莱希墨苏作为执棋人,和他对弈的,他的目标应该是天灾,那么自己究竟有什么资格作为与天灾对弈的筹码。
白歌在为自己造势,诸葛然在协助自己进行入学考核,而自己的便宜父母也在这里,自己来到了莱希墨苏的这处命运的奇点,祂吸引着自己,自己也在主动被动的追寻着祂。
“他们是在造一个神吗。”姚诗朝着姚时晴发问,他从门边离开了,一步一步,像一位流着血的剑客,缓慢的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他把那扇窗打开,跳着坐上了窗台,他往后仰着,支点在空气中,把自己穿着黑色调的衣服沐浴在金色的光下。
姚诗说完就后悔了,如果他们是在造一个神,那么过多的线索都在把矛头指向自己,不可否认有一部分自己的努力,而更多的都是一个恰好的时机,从那个拥抱开始,如果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姚诗不敢想象,也不敢面对自己的生活与记忆。
“不是。现在莱希墨苏已经不需要一个神了,这所方舟的使命已经没有战争了,他只要把航向调对,完成最后的航线就好,他已经不是一片人类自己的舰队,而是用来逃命的,代表希望的方舟。”救命般的话语将姚诗不切实际的想法拉回了现实,但又予以少年重压。“但相信你也能看出来,你的位置很关键,也过于关键了。”
莱希墨苏已经不是人类自己的舰队而只是一所方舟,姚诗仔细品着这一句话,在姚时晴口中,人类所处的文明已经处在了战争的末风向,下风口,现在想来,弗朗西斯的最后一句话,那句姚诗重复的话语,一希望存续希望,不是以战争,以矩阵这种实际的东西,而是以缥缈的东西存续更加缥缈的未来,莱希墨苏的状态大概也真如姚时晴口中所说吧。
而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只是一个二阶生华者,来自于一个刚刚解除管控条例的城市。姚诗皱着眉头,望着一脸平静的姚时晴。他的眼神充满漠然,语气又带着希望。
“莱希墨苏是希望之都。”
“你什么意思。”
姚诗觉得有什么开始不对了。
“女娲序列,人类最具希望的髓质。这届新学生人数最多的序列。”
“我不懂你的意思。”
这两个字被提起之时,姚诗并没有所谓的最具希望的髓质的感觉出现,反而更加警惕。
“序列的进化。”
“你是说髓质的吞噬,还是叫同类相食……”
这次姚诗明白了,就和卡泽尔兄弟一样,力量,序列,等阶都可以吞噬相同髓质的人来变强,这是种残酷的办法,可如今又被姚时晴微笑着提起,姚诗突然意识到,残酷并不代表没用,也不代表不可行,而……
“应该用你们人类的话,叫——薪火相传。”
姚时晴带着一丝丝笑意,对着姚诗,对着姚诗背后的走廊微笑,而这平静的笑意让姚诗有些不寒而栗。
莱希墨苏,新生,象牙塔,还有之前提起的浪潮。姚诗觉得一个阴谋,一个充满阴谋的事实摆在自己的面前。
“我还是不太懂什么意思。校规有不能伤害同族,不发生战争这一条。”姚诗想起了那个骷髅,而随着只有徐徐的风轻轻拂过两个人耳朵的声音,姚诗站在门前,似乎听见了门口那骷髅骨架微微作响的声音,可姚诗知道这是幻觉。
“这不是战争,而是合理的竞争,甚至是自愿的牺牲,髓质吞噬也不必代表着死亡,只是与升华者剥离开来就好了,最基本的生命还是会保留的。”姚时晴轻轻的开口,正如他背后淡淡的风。
“莱希墨苏不会放弃希望的。就算人类已经无力发起真正的战争,他也会想进任何办法发起战争的,只不过战争可能是隐性的,可能是残酷的,可能是违背所有人的。”姚时晴严肃起来了,声音也不再是开始的平静,而是带着蛊惑与严肃,诉说着谁人的,人类未来的命运。
“我大概懂了,因为我的考核比较优秀,加上我的序列人数众多,所以我有机会成为一个吸收其他人血统的人。”
“不会只有这一个计划,单单力量还不够,姚诗,大概他会邀请你加入一个什么计划,能让你从棋子变成执棋人的计划。”
“这代表着力量机会的同时也会背负上什么吧。”姚诗看着姚时晴摇摇欲坠,自己亦不是姚时晴呢,在南城各种事件频发,如今到了这里,一个机会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一个残酷且残忍的机会和责任。
“姚儿,我很高兴你能意识到代价这两个字的含义。但这是你的路,还是要你来选,我所做的只是为你提出建议。当然,直到现在,我也可以带你远走高飞,远离所有的责任。”
“我想一想。”
“好的。不着急,你有的是时间。今天将会很漫长。”
“给我一枚硬币吧,姚时晴。”停顿了,待机了很久的姚诗喊出了姚时晴的名字,他接过了那枚在戈壁的褴褛飞旋出现过的髓币,将它抛向高空,它摇摇欲坠,它翩翩起舞,它被抛弃的瞬间,姚时晴便放弃了无谓的支撑,向后仰去,而下一刻,姚诗并没有去注视硬币的结果,而是在姚时晴坠落的最后一刻赶到了,拉住了姚时晴那开始下坠之后离窗口最近的衣服。
衣服被风撕扯,姚时晴的身躯摇摇欲坠,姚诗只是紧紧抓着。
说来有些自私,但从那一个拥抱开始,姚诗想守护住的只是自己在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