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结束之后,李承乾在老赵的搀扶下,从后门离开了酒楼,上了马车。
等到上了马车之后,李承乾的目光清明了起来。
“王叔的法子,虽说不怎么光彩,但也好用。”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两位国公也是,怎么能拉着殿下这般喝酒呢?”老赵有些不忿。
殿下年岁不大,他俩都多大岁数了。
过分。
李承乾笑了。
“也是孤说,让他们敞开了喝的,既然来庄子上了,酒水当然要管够。”李承乾说道:“庄子上即便是有两个酒作坊,但是依旧不满足长安城的供应,酒水这东西,出了庄子上,还是个稀罕物。”
“既然要招待客人,咱们这边得拿出点诚意来,孤不喝,他们怎么喝?”
酒楼雅间里,程咬金和尉迟敬德两人一身酒气,说起话来,舌头都捋不直了。
“殿下,真是好酒量啊。”
“是啊,没想到,比咱们俩都能喝。”尉迟敬德感慨着:“咱们是不是老了?”
“胡说八道,正值壮年的年岁,老个屁。”程咬金嘿嘿一笑。
他心里,也清楚,太子殿下喝的酒跟他们不一样,但是这种事吧,看破不说破。
高度数的武德酒,跟小甜水一样的果酒能一样吗?
太子殿下才十二岁,哪儿能真的跟他们拼酒,不过是因为他们两人是客人,太子殿下要尽地主之谊,要陪好自己和尉迟老黑,所以才要一块喝酒。
殿下不喝,他们如何喝的尽兴?
太子殿下他,真是长大了啊.......
经过今天的事,程咬金心里默默的也给了太子殿下这样一个评价。
到底是虎父无犬子啊。
“老黑,还喝吗?”程咬金咧嘴一笑:“今儿个高兴,而且,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尉迟敬德连连摆手。
“不喝了不喝了,咱们还要回长安呢,一路上晃悠回去,可不是个好滋味儿。”
“往后等怀仁回来了,有机会再聚吧,用不了多久,就到年底了,肯定有机会喝个痛快的。”
程咬金点点头。
“行,回长安,咱俩把孩子送到这边,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了,就让他俩,在这里好好读书,磨炼磨炼性子吧,没有长安城里的那些纷纷扰扰,乱七八糟的诱惑,在这庄子上,说不定还真能沉下心来,读书读出个模样呢。”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尉迟敬德笑着回应。
两人起身,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门外候着的小厮赶忙扶住两人,扶着两人下楼。
程家和尉迟家的家仆,在厅中用完了饭,都在外面候着,两人各自上了马车之后,队伍才启程开始返回长安,一路上马车尽量行驶的平稳一些。
中午书院的食堂里,程处弼和尉迟宝琪两人站在食堂中,面面相觑。
有学生陆陆续续的来了。
他们学着其他学生的样子,去排队,然后拿着餐盘到窗口打饭。
“吃点什么?”
在厨房里忙着打饭的是一名壮妇。
“我俩今天才来书院......这些饭菜.......”程处弼目光扫视过饭菜。
“今天刚到是吧,好说,主食有馒头,有饼子,有米饭,两素一荤,自行挑选就好,要是饭量大,都能吃了,可以都要,反正价钱不同。”
“那菜我都要,主食,要米饭和馒头。”
程处弼说道。
打饭的壮妇手脚麻利的给程处弼打好了饭菜。
对于程处弼的饭量,她一点也不惊讶。
这个年岁的小子,饭量比成年人都要大。
自家儿子也是如此。
轮到尉迟宝琪之后,他只是说了一句,跟他一样。
两人端着餐盘,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吃了一口菜,程处弼不由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好吃啊,比长安城酒楼里的那些菜都好吃。”程处弼惊讶了:“这,,这书院,好像也还不错嘛。”
吃的住的什么,都还行,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条件方面艰苦卓绝的。
宿舍是四个人住一间屋子,但是眼下那个宿舍,就只有自己和尉迟宝琪两人,不管后续是否还会有学生住进去,条件方面都算很好了,整个宿舍的院子,包括共用的大厅里,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尉迟宝琪闭嘴不言,只是扒拉着饭菜。
比家里强多了。
家里的饭菜.......
也是一言难尽。
到书院里来读书,甚至有点脱离苦海的感觉。
就像是程处弼说的这样,好像,也没有差到无法接受,还挺好的。
本来这一路奔波,到了中午就饿的不行,吃起饭来,连身上的伤都忘记了。
两人吃饱喝足,坐在凳子上,一脸满足,起身就要离开。
旁边的学生见到两人如此,皱眉。
“两位同学,你们的餐盘没有收。”
“收餐盘?”程处弼疑惑。
他看向四周,也有学生吃完了,之后拿着餐盘往一个方向去。
循着方向望过去,原来是在一边的墙根下,有水缸水桶水池,要在那里将餐盘给刷干净。
国公府的小少爷哪儿干过这种事。
心中不情不愿的,但是今天是来书院的第一天。
老爹刚走,自己可不能惹事。
于是乎便率先拿起餐盘往那边走去,想了想,又转过身来。
看到尉迟宝琪也拿着餐盘一起往那边走,程处弼一把拿过尉迟宝琪手里的餐盘。
“怎么了?”尉迟宝琪疑惑。
“你身上有伤,歇着。”
说完之后,也不说其他,直接就朝着水池那里走去。
尉迟宝琪看着程处弼的背影,眼神里带着几分感动。
这大半天下来,他看到的程处弼,活泼开朗,也有卢国公说的,调皮捣蛋,但是骨子里也遵礼。
还帮了自己不少。
来到庄子上,自己本身就不善于应对这陌生的环境,也多亏了有程处弼。
不过,这小子还真是个自来熟。
尉迟宝琪笑了笑。
这么久了,他的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程处弼学着旁边的学生,迅速的将餐盘刷干净,放在了指定的位置。
回到尉迟宝琪身边。
“走吧,咱们回宿舍,之前夫子说的,书院的守则,咱们要好好看看,不然以后闹了笑话,就要丢人了。”程处弼说道:“这里吃完了饭竟然还要自己刷盘子,以前我可没干过这活儿。”
“今天不也做了吗?还帮我做了,谢谢。”尉迟宝琪淡淡笑着。
程处弼见到尉迟宝琪这般,跟见了鬼一样。
“哈,你小子原来是会笑的,那从早上绷着个脸一直到现在。”程处弼打趣说道:“行了,孔夫子都说了,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这里也好不错,不是吗?走吧。”
程处弼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只手臂压在了尉迟宝琪的一边肩膀上。
尉迟宝琪看了一眼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点头应声。
“走吧。”
这会儿自来熟了,就不考虑自己身上有伤了,拿着自己当拐杖用,吃撑了是吧?
两人回宿舍,坐在铺上,掏出上午拿到手的书院准则去看。
当翻看到食堂守则的那一页,程处弼笑了。
“得亏刚才在食堂里,没有吃完就走,不然真闹笑话了,不刷盘子也要受处罚。”
程处弼还记得夫子说,如果处罚的多了,会被书院劝退的事。
“书院不是有杂役吗?怎么刷盘子的事情也让学生做?”尉迟宝琪不解。
书院里有不少杂役,这活儿,归他们不好吗?
两人都是国公府长大的小少爷,平日里哪儿干过这种活儿。
洗盘子?开玩笑。
这活儿要是真轮到他俩了,那国公府里的那些下人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不做,那就换一批人做,有的是人愿意做。
“这册子上说,是为了锻炼学生的动手能力什么的。”程处弼说道:“刷个盘子能锻炼个屁,将来不管是读书,习武,小爷都是要做大事的人。”
尉迟宝琪沉默了。
“我突然明白了书院为啥要这么规定了。”
“为啥?”程处弼看着尉迟宝琪。
巧了,对方也在看他。
“应该就是为了防止学生和你一样,好高骛远。”
程处弼被这句话一个硬控。
“不是,我说,唉?你........”
你这话说的就令人伤心了。
算了,也算有点道理。
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看到程处弼吃瘪,尉迟宝琪低头,微微一笑。
往后的日子,倒也不无聊。
“书院的这些规定,不管如何,咱们该遵守还是遵守,不然被书院清退回长安,家族蒙羞,咱们自己脸上也挂不住,成了长安城里的笑话,往后也就没脸出门了。”尉迟宝琪说道:“如果你不想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程处弼再次看向了尉迟宝琪。
“呵,跟你一样的下场?小爷我又不是没挨过打,我那狠心的爹,打我们兄弟的时候,那都是吊起来打。”程处弼神色夸张的说着:“不过,我们兄弟几个都聪明,不像你。”
“我?”尉迟宝琪微微眯了眯眼睛:“我怎么了?”
“你没心眼,你忒实在,你爹打你,你就老老实实的在那里待着啊,这要是搁在我们兄弟几个身上,早跑了,我爹一拿家伙事儿,我们就撒丫子跑,大多数时候,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好歹是亲父子,亲生的儿子,难不成还真下死手,往死里打啊。”
“你伤成这个样子,我觉得,大部分责任在你,你要是跑了,不就没事儿了吗?而且,你跑了,你爹没打成,他最后虽然生气,但是不至于背地里偷摸心疼。”
“别看打你的时候,一脸要杀人的模样,可是实际上,背地里,指不定唉声叹气的抹眼泪呢。”
“这叫什么,这叫做铁汉柔情.......”
听着程处弼一张小嘴的嘚吧嘚吧的不停说.......
尉迟宝琪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
“照你这么说,我挨揍不跑,在这方面,还是我做错了呗。”
程处弼认真点头。
“对。”
神色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所以说,下次记得跑。”
下次????
尉迟宝琪无语了。
还敢有下次?
不想着怎么做的更好,不让父亲生气,不让家里失望,要想着下次犯错了挨揍怎么跑?
他很想撬开程处弼的脑子,看看这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自己这次挨揍,也不冤枉,没得跑。
挨一顿也好,至少不犯糊涂了。
如今每次一动弹所带来的疼痛,都能让他牢牢记住之前自己有多么的愚蠢。
尤其是大兄语重心长的跟自己说过的那一番话.......
“看你呆头呆脑的样子,算了,以后慢慢教你,既然跟我做了兄弟,那以后兄弟有难处,我肯定帮你。”程处弼拍着胸脯自信发言。
尉迟宝琪笑了笑。
“谢谢你啊。”
“客气!”
程处弼鼻孔朝天,根本就没有看到尉迟宝琪无语的神情。
尉迟宝琪默默低头,继续翻看手里的册子。
为了脸面的事情,还是熟读学院的规矩吧。
来了这里,身为学子,谁都不能免俗,也要记住家中的叮嘱,到了书院里,就如同普通学生一样,这里只有学生,没有什么国公家的少爷。
下午忙完之后,柳娘带着人回到了宅子里,将事情都交代下去之后,她找到了杨家大娘子。
悄摸的跟杨家大娘子聊起了老赵的事情。
“进展怎么样?”柳娘笑嘻嘻的问着。
“进展?什么进展?”
“你跟老赵啊。”柳娘说道:“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事情总要有点发展吧?不管好的坏的。”
说起这个,杨家大娘子脸色一红。
昨日傍晚的时候,儿子从书院回来了,在家里住下了,正好今日书院无课,要在家里待两天。
关于这个问题,大壮也问了她。
自家儿子倒是同意,只要说她愿意,将来能把日子过好就行。
守寡这么些年,虽说已经习惯了,但是遇到事的时候,谁还不想着有个人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