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正兀自僵持不下,被挟持的叶胜文开口了,“那个我说,妹啊,咱有困难不能聊一聊吗?非得打打杀杀的,尤其你……”
他下半句话虽然没说出口,不过意思也十分明显了:你占着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说话自然更有一番底气,但我们可不敢对你轻举妄动,毕竟你这句躯壳里还容纳着另一个灵魂呢。
比起叶胜文的含羞和欲言又止,胡羽飞就要说话带刺的多,“明明自己已经死了,却有重来一回的机会,占据着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在凡间行走一定很爽吧?毕竟你根本就不会受伤啊!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上了?!”
只见他不知何时已在手中攥了一把纸折的匕首,要是在场的人有阴阳师,应该就会认出这正是胡羽飞用来分割自己的灵魂创造纸人以释放强大阴阳术的法器,显然别看这是一把纸匕首,但它拥有切割灵魂的能力。
夏禾鸾被他一番抢白说得俏脸发红,“我……复活我的人是你,又不是我自己想要复活的,这关我什么事?”
“但难道不是你主动夺舍了刘苗凤?”胡羽飞踏前一步一把薅住夏禾鸾的衣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只需毫厘之差,胡羽飞手中的纸刀就会毫不客气的切断夏禾鸾的灵魂。
即便如此,夏禾鸾依旧表现的镇定自若,“你就不怕我在你要下刀的一瞬间切换灵魂,伤到这个女孩吗?”
一听这话,叶胜文立刻对胡羽飞使出了不赞成的颜色,胡羽飞则是被气笑了,“凭我对你的了解,你要是真干得出这种事,那你一开始就不会以自己的灵魂前来赴约!”
“再说了,你们俩在相处的过程中,灵魂的边缘也有些许融合。就算你能精准的切换,让我攻击到错误的对象,你自己的灵魂多多少少也是会蹭到一点伤害的。想要抓别人帮自己吃屎,你是忘了你们俩够用一个胃是吗?” “……”
虽然不管是在行动上还是在话语上都没有占有主导权,但夏禾鸾依旧在嘴硬,“胡羽飞,你给我听好了,我是不会向你透露一丝一毫的情报的!就算你对我严刑逼供,把我折磨至死,我也半个字都不会说!”
说完,夏禾鸾忽然收起了手中的匕首,把叶胜文放开,“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想杀就杀,想放就放,随意。”
说着,她大大方方张开的双臂,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本以为接下来就会进入众人喜闻乐见的严刑拷打环节,没想到胡羽飞竟然甩了甩手把纸刀给变没了。
“好了小白,解除警戒状态吧。”他随后举起手示意,叶胜白便点了点头,从夏禾鸾的脖子上撤下了刀。
这一系列操作让屋里的所有人都懵了,而最搞不清状况的自然是夏禾鸾,“不……你难道不会对我严刑拷打吗?”
“拜托小姐,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胡羽飞十分无奈,“我是那种见到过人就会对他严刑拷打的人吗?”
“……”兄弟三人沉默了片刻,没有作声。
“又或者,你难道是那种很期待自己会受到严刑拷打的心理吗?” “……” “你脸红什么?”
“在所有人里你拥有最充分的作案动机,我不怀疑谁都不可能怀疑你。”胡羽飞说道,“虽然我大概能猜得到你的动机和你的苦衷,但在你亲口承认之前,我也不好妄下判断,毕竟宁可放过一千恶党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另外——”胡羽飞眼神漂移,“有同伴反水这件这种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
“……”叶胜文尴尬的移开了眼神。
“所以咱们还是好好的谈一谈吧,如果有什么事是谈话解决不了的,那就说明没谈彻底。”胡羽飞说着给夏禾鸾也拽了把椅子,示意她坐下,“现在,夏禾鸾小姐,要不要考虑把你的问题和苦衷说出来,让我们几个帮忙参谋参谋,然后一起解决呢?”
“……”夏禾鸾望着眼前这个少年,因为触及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而意气风发,他的眼神敏锐而犀利,像一个优秀的侦探,对每一丝线索都追根究底。
但她能告诉他吗?不能,她不能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任何人,哪怕是眼前这个把自己的灵魂重新收集起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人。
“我不能说。”她摇摇头,“你要想问别的,我什么都可以说,但唯独这件事,我真的不能说。”
“哼。”胡羽飞邪魅一笑,“假如我说你不说我也知道呢?”
“首先,嗯——不好意思,最近嗓子有点干——根据我这些天对你的观察,你不像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投敌的人,而且显然也不太可能会被收买,毕竟你已经死了,而大多数普通人类能够提供的在人类社会流通的东西,像是金钱,还有住宅一类你都用不上。”
“不一定吧?”蔡道卿插嘴道,“死人不用冥币吗?”
“冥币,包括死人居住的阴曹地府,那只是地面上的人类想象出来的自我安慰的幻想罢了。”胡羽飞白了他一眼,“我们影子结社是讲科学的,跟我待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会有那种迷信的想法?” “……”
蔡道卿真的不想说这个屋子里最不科学的就是胡羽飞这个阴阳师。
“我们接着说啊,既然你不是被收买了,那你一定就是被某些事物给威胁了。”
“我认为那些恶人不是拿你的弟弟威胁你,毕竟你之前确实是真的死了。四人既不会泄密,也没有利用价值,所以他们恐怕顺手就把你弟弟给释放了,毕竟养着他毫无意义还多一张吃饭的嘴,假如你弟弟是个聪明人,那他就应该会连夜逃离榊汕甚至逃离龙鸳市,再想找回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既然如此,那些家伙用来恐吓你的对象一定是个跟你十分亲近,至少是跟你有强利害关系绑定的角色。”胡羽飞顿了顿,然后转身拿起桌上的冰红茶喝了一口,“唉,最近的天气实在太干燥了……”
“我们接着说啊,对方用来威胁你的把柄,我猜,怕不是刘苗凤的灵魂吧?”
“先前你也说了,你是一个宁可自己受到折磨也不愿连累他人,铁骨铮铮的真好汉——用好汉来形容女孩可能有点怪,不过我想不到别的词了——既然如此,要想威胁你,那就只能威胁你的身边人,也就是刘苗凤。”
“我猜对方是要求你与他们协作,不然就要用某种手段破坏刘苗凤的灵魂,你自己的灵魂受损是小事,但却不愿让刘苗凤的灵魂受到损坏,所以才会委曲求全,跟他们合作,我说的没错吧?”
“……”寝室里的所有人再次集体一脸懵,而最震惊的莫过于夏禾鸾,她目光闪烁,不敢直视他,“你,你怎么知道的?”
“呵,我直觉过人。”胡羽飞轻描淡写的搪塞了过去,“或者我该说,这种程度的推理,对我来说还是太低级了?” “……”
夏禾鸾没有说话,她之所以没有出口否认,是因为胡羽飞说出的就是全部的真相,连事情的细节都一丝不差,他的推理能力简直是逆天级别的高,简直就像一个手握剧本的导演在照本宣科故事的走向!
“继续刚才的话题。”胡羽飞又喝了一口冰红茶,看来最近的天气是真的干燥,他的嗓子也是真不舒服,“虽然我没专业研究过灵魂,但我也大概听闻过,世界上有一个灵能体系是专门研究灵魂的,对于这些法师来说,想要摧毁一个灵魂,恐怕就像打个响指那么简单。”
“…………确实。”夏禾鸾低着头沉吟片刻,最终开了口,“我是在前几天走路的时候突然被人纠缠上,那人缠着我,非说我的身体里有两个影子什么的。我懒得理他,就自顾自的走,没想到居然被他偷袭,从背后打晕了……再次醒来,我的眼前有三个人,他们说我是叛徒,是什么一体两魂,还是什么从冥界返回来的返世之魂,说为了避免我二度反水,要给我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打上什么烙印,这样我就只能乖乖听命于他们……”
夏禾鸾本就是个普通杀手,对于这些专有名词是一窍不通,众人听的也是一头雾水。
“我来解释一下吧。”还是胡羽飞解答了众人的疑惑,“他们说你是叛徒,是指责你明明是他们的人,却反水现在跟着我们厮混,因此可以确定对方应该是人口贩卖组织雇佣的异能者;一体两魂和返世之魂是字面意思,说你的身体里容纳了两个灵魂,以及明明肉身已经死亡却被人召唤回来,二度返世;至于烙印,恐怕是某些一旦激发就会摧毁灵魂的法印,一旦被激活,那被烙上法印的灵魂,也就是刘苗凤的灵魂,恐怕会当场魂飞魄散。其实这对你来说算是好事一件,因为你可以借机彻底占据她的身体,甚至将这些破碎的灵魂之力纳为己有……不过显然,这么干并不太符合你的道德标准。”
“你说你被他们辱骂并且被迫反水是前几天的事,也确实是在今天,那个孙什么震的手下,叫楚什么链的……”
“孙越晨,楚翘莲。”夏禾鸾小声提醒道。
“没错,她今天上午来找过我,并且对我进行收买和警告,时间也是对得上的。”胡羽飞双手捂着头,仿佛是在头脑风暴,又好像是一名侦探在拼凑线索,“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一点儿都不奇怪了……他们还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们威胁我说如果我不乖乖听话,那刘苗凤的灵魂就会被摧毁,我不得已只好向他们吐露了情报。”夏禾鸾满脸的歉意,“之后他们说会找时间联系我,但在这期间不要动什么手脚,一旦他们感应到那,他们就会立刻开始起毁灭程序。”
“他们吓唬你的。”胡羽飞不屑的摆了摆手,“虽然我没具体研究过灵魂,但据我所知,灵魂本身是不具备思维和行动倾向的,思考能力是由大脑赋予的,通过监控一个人的思想,可以知道一个人在想什么,要去做什么,但只靠观察灵魂,是不可能判断一个人要干什么的,那法印唯一的功能恐怕就是摧毁灵魂罢了。当然,保险起见,这期间你最好不要随便切换,就保持你夏禾鸾的灵魂就好。你还记得关于那三人的什么细节吗?任何细节都行。”
“那个房间很昏暗,我看不太清他们的脸。”夏禾鸾满脸的歉意,“我只记得其中一个人身上挂着的全是灰白色的布,而且身上还斜缠着某种……看上去很粗大的,像绳子一样的东西?”
“可能是他的武器吧,或许是类似鞭子一样的东西?”胡羽飞分析道,“另外两个人呢?”
“其中一人身材很魁梧,而且他的身上有些东西反光,像是盔甲,或者是某种装饰?” “应该是个武斗派的,可能不是我们要找的魂术师。”
“还有一个人,戴着一个很奇怪的面具,穿着斗篷所以我看不清身形,不过我隐约看见他一只手拿着盾,一只手拿着很奇怪的武器,总之就是很奇怪……” “……”
胡羽飞不吭声了,因为他隐约感觉这最后一人,他似乎在哪见过。
“能再描述一下最后一个人吗?” “啊,好。穿着斗篷,戴着面具,一手持盾,一手拿武器……”
“哐!!!”胡羽飞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这一下突如其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胡羽飞自己也感到手掌疼痛难忍,但他却顾不得如此之多,刚才他在脑海中隐约拼凑出了这人的身影,随后竟与记忆中的某个身影完美重合了!
“你告诉我,那个人手里拿着的武器,是不是一头是刀子,另一头则是鹿角?” “对!”
夏禾鸾一拍大腿,“你怎么知道?”
胡羽飞当然会知道,因为用这种武器的人,他前不久才刚刚见过。
那正是在欧阳家的公墓,欧阳云宴请八方来客的集会上,与胡羽飞有过一面之缘,提议要拿欧阳瑞雪放血当祭品来安抚欧阳家公墓中的怨魂的大巫祭,陆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