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华醒来的时候，穿着一套病号服的他，外面披了件灰色的毛衫，戴着眼镜，正在专心地写着什么。
她突然发觉，自己少见他这样放松的时刻。
于是，忍不住，她手撑着头，就这么侧躺在床上，看着他的侧脸，痴痴地看。
杜斐写完了最后一页，指尖夹着笔，掀开前面一页，再做了下前后对比，最后点了点头。收起笔，抬头，正好看向赵月华。
挑眉，他也放下笔，单手支撑着自己的额头，也痴痴地笑着看他。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许久，空气好像也停了流动。
“咳咳……”一阵轻咳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他和她一起回头，看了眼正走进来的杜长勇。
“嗓子疼啊，晋老师还没走，你要不要找他开点药？”杜斐慢条斯理地收起笔，慢条斯理地起身，上前去扶了一把慌慌张张想起身，但因为手麻差点儿倒在床上的赵月华。
“杜……杜董……”赵月华结结巴巴地想说点什么，却被杜长勇笑吟吟地挥手打断：“如果你不想现在就改口叫爸爸，那起码也叫我一声杜伯伯吧。
我记得，我是比你父亲大了一点的，对吧？
对，那就起码私下的时候，得这么叫。”他坐下来，笑眯眯地看着脸腾地涨了个粉红的赵月华：“哎呀，谁叫我这儿子没本事，到现在也没能把你拐回家呢？
我这老头子，也只好在称呼上跟你们俩要点福利了。”
杜斐这次没开口，只是假装很乖地站好，双手叠放在腰前，斜着眼睛，偷看赵月华。
赵月华察觉到了他的偷瞄，咬着牙，手垂下来想借着挡住的衣服，偷掐他一下……
被他躲开了。
赵月华涨得脸更红了，看着似乎发现了他们小动作的杜长勇，忍不住红透了脸，低声，点头：“杜伯伯。”
“哎！”杜长勇很爽快地应了，眼角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怎么样，吃饭了吗？我煮了汤，你们要不要吃点？”
一边说，一边儿接过旁边人递来的饭盒，打开。
一阵极其好闻的汤味，飘进了两人的鼻内。
“啊，不用了。”赵月华脸红：“这会儿还不饿。”
“是这会还不饿，还是又在琢磨着，晚上不吃好减肥啊？”杜长勇笑眯眯地盛出两碗汤。杜斐拉着赵月华上前坐下，先端一碗给她，看着她：“喏，替我做个证明。”
“证明？”
“证明我没有pUA你，没有给你添加什么容貌焦虑。”杜斐笑眯眯地看着她。
赵月华刚降温的脸，又一次涨红了——
这王八蛋……
真当她不知道，最怕她减肥的就是他是吧？每天晚上那个在她身上挨挨蹭蹭，非得挨两巴掌了，才肯老实收手去睡觉的，到底是谁呀……
她抿着唇，脸一阵阵地红，瞪他一眼，接过烫，对着杜长勇感激地说了声谢谢，这才细细地喝了一口……
她眼睛一亮。
“这个汤……”她仔细看了看，更感激地看着杜长勇：“好清甜啊！”
山药仔排汤，可却连点儿油花都少见——明显，杜长勇是仔细地去过好几遍油的，只为了照顾她这个想要减肥的人。
“可不是很清吗？”旁边一个人走过来，坐下，看着赵月华微笑：“大哥从早上开始起，就把这汤炖上了，又去了好几遍油呢。”
“您好……”她不认识这人，只能一边向杜斐投去求助的目光，一边对着来人微笑。
“四叔好。”杜斐笑着叫人，看向赵月华：“这是四叔，也是……”
他犹豫了下，看向杜长勇。
“也是我的副手，大名叫杜伯谦，平时你跟子诚一样，叫他四叔就好。”
“四叔。”赵月华乖巧地叫人。
杜伯谦坐下来，上下打量了几眼赵月华，笑呵呵地点头：“好，长得一脸好福相。尤其是这个中下庭呀，好福相！”
好福相……
赵月华笑容顿了下，有种想伸手去把脸上的肉都掐没了的冲动。
杜长勇很开心地笑，杜斐看看她，也伸手握握她的手，这才转头看着杜伯谦：“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杜伯谦挑眉：“以为我又要狗嘴吐不出象牙？”
赵月华眨眨眼，看向杜斐。
杜斐意识到了她的目光，回头，没好气地告诉她：“四叔呢，有个自封的外号，叫‘天机大师’。”
“天机……”赵月华了然：“四叔喜欢紫微术数？”
听到她说的术数两字，杜伯谦的眼睛都亮了：“怎么，你也喜欢？”
赵月华就笑：“倒也不是喜欢，只是小的时候呢，邻居有个对我很好很亲切的孟爷爷，他是个在家的居士，所以我多少知道一些。”
杜伯谦立刻坐直了身体，兴冲冲地说：“是吗？那他修的什么道？是全真还是龙虎……”
“咳嗯。”旁边传来一声清嗓子的声音。
赵月华循声看过去——是杜长勇。
杜伯谦身子一僵，打了个哈哈：“没事没事，你先吃。边吃边聊，边吃边聊哈哈哈……子诚你干嘛这么看我？”
赵月华回头，看着已经把“我对你很不满”这句话写了满脸，死瞪着杜伯谦的杜斐，忍不住失笑，先喝了一口汤，这才笑：“没事没事。其实也只是听他说过一些而已。”
她一边喝汤，一边回忆：“我小的时候，家里人很忙，基本上也没什么时间来照顾我，所以我就常常在家里玩，然后……”
她垂了下眼睫：“……孟爷爷很照顾我，经常会给我很多好吃的，也会念念叨叨地跟我说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虽然我家人觉得他有点奇奇怪怪的。
但我很喜欢他。”
抬起眼，她对着杜伯谦微笑：“比如，他跟我说过，我呢紫微入福德，天府入命宫，所以这一辈子，就得塌实务实，尽量多做些自律自修的功课，不要老把思想跑在行动前面，也要时刻警省自己，不要自以为是，多听听别人的意见，但也要有独立思考和做决断的能力。
至于体型上，多少还是得有点肉肉。”
“啪！”杜伯谦激动地一拍大腿，疼得轻叫了一声，然后才激动道：“我就说吧！这姑娘看面相，就妥妥是适合吃这碗术数饭的！”
杜家父子齐齐放下手中的东西，瞪他，用力瞪他。
赵月华含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