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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书逸开口打断了沉浸在疯狂世界中的小栗虫太郎。

他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捋清这件凶杀案背后的真相,可他自己曾经就是一个对死亡和鲜血趋之若鹜的疯子。

解书逸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所以他太清楚,疯狂的杀人犯在杀人后,感受肾上腺素飙升,享受死亡所带来的淋漓尽致的快感是什么样的表现。

这些人多少都会有共同之处,或悲剧病态的过去,或天生异常的神经,或极端的刺激。

但显然这些都无法和小栗虫太郎的过去对上。

他太了解人在杀完熟悉的人后,会表现出怎样兴奋的神态,那种精神上的刺激会连带着灵魂而去享受。

绝不仅仅是肢体颤抖这么简单。

......

绝不会是如同小栗虫太郎表现的这样。

演技实在是...太差了。

“你绝对没有杀他。”解书逸抿了抿唇,“起码,你对他的杀意中不带有仇恨。”

他看向乱步,眼中带着困惑。

小栗虫太郎的表现实在不像一个疯狂的杀人凶手,那他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抓错人了吗?

不可能。

小栗虫太郎的表现根本不是一个局外人。

解书逸实在想不明白,索性便当着凶手的面问乱步,“乱步,他杀人的理由是什么?”

乱步双臂交叉抱着,“你说的没错,他对死者不存在怨恨的情绪。可是在解决篇的原稿中,里面分明写着杀人动机是【怨恨】。”

解书逸:“那岂不是很奇怪?”

从开始,他的思考方式就是按照小说作者的视角进行。

因为事态发展完全按照作者所写的小说而展现,所以,他自始至终没有怀疑过文章的可信度。

解书逸望着小栗虫太郎,“如果你是凶手,那不光杀人手法,连动机也得是模仿的。那这模仿就太过完美...”

他终于意识到了整件事情的怪异,“简直就像剧本一般。”

“bingo!”乱步打响响指,“【金田一凶杀案】自始至终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骗局。”

如果这么思考,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当视角切换,读者不再相信作者的文字,而是连同作者一起怀疑的话,那么故事便不会匪夷所思。

小说根本意义上就是凶手的自传。

解书逸淡淡开口,“所以作者,根本就是自杀。”

乱步轻叹一口气,默默点头,“是啊,真相就是如此荒谬。”

小栗虫太郎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眼眸慢慢睁大,他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态。

解书逸并没有读完整本小说,所以他实在不理解会有作者在自杀后,让读者找到那根本不存在的凶手。

简直就是戏耍。

“理由呢,用生命作为玩笑,只为了戏耍所有人?”解书逸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真是个极端的疯子。”

小栗虫太郎闻言第一次反驳,“你懂什么?!”

因为愤怒,他气的浑身都在颤抖,那眼底深处流露出来的更多的是悲伤,他似是有千言万语无法诉说。

解书逸掏了掏被吼的震天响的右耳,“乱步,作者自杀是有所图谋的,他图的是什么?”

“让平时不看推理小说的人都沉迷此案,疯狂推理。无法分类,无与伦比的终极推理小说...那就是它【侵蚀现实的推理小说】”

为了出名?

不。

用成名二字对这样的作者而言简直如同侮辱。

对生命本就所剩无几的他而言,所求的便是无与伦比,只此一样的终极推理小说。

他自导自演了整场计划,将生命作为赌注押在小说的最后一章。

只为了写出轰动世界的小说。

只为了让他的小说不是平平无奇的万千侦探小说中的一本。

他缺少一个拥有真正动机和杀意的凶手,所以才会找上小栗虫太郎。

完整到令人震撼的计划。

目前看来...

“效果绝佳。”解书逸忍不住感叹。

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称呼为疯子。

艺术家更为合适吧。

小栗虫太郎见真相被彻底戳穿,他也不再隐藏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没错,分析的很漂亮,侦探!我扮演的正是那充满怨恨的凶手!”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也越发放肆,他似乎在回忆着杀掉友人的场景,这一次双手的颤抖不似作假,随着指尖的握紧,他似乎再一次正剥夺着友人的生命。

“对于他的要求,我当然是爽快的答应了。这样就能杀死憎恨的人。”

......

“不仅如此,还能拿到卖掉原稿的钱作为报酬。这哪有拒绝的理由?就是我杀了他!”

解书逸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后者被打的怔愣,脸颊剧烈的发烫而后红肿,脸上的笑容诡异的僵住,剧烈的喘息声是此刻唯一的声音。

解书逸淡淡开口,“抱歉,你的演技实在太差,所以我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听你胡扯。”

从乱步手中接来纸张,解书逸将最后一页原稿展开,看着字迹上零星几点斑驳的水珠,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如此。

他将小说最后一页的原稿举起,摆在小栗虫太郎的面前。

“你为什么要藏起这张原稿呢?”解书逸顿了顿,小栗虫太郎还维持着先前的动作,脸微微侧开,他似乎连抬头看向原稿的勇气都没有。

他怕。

比起被认作凶手后逮捕,他似乎更怕真相被揭穿。

解书逸原本也不明白,这样的小说原稿有什么必要打印作为复印件。

他能想到的只有杀人凶手想要将此作为纪念奖品,可又为什么只换掉最后一张呢?

更何况,小栗虫太郎根本不是一个充满【恨意】的杀人凶手。

“原稿上有水渍,【完】字是晕染开的,所以这水必然是写完后滴上去的。那么这水究竟是谁?在什么时候滴上去的呢?”

“不妨让我大胆猜一猜。”

“要么是凶手行凶时,要么是刚杀完人后。”

“原稿刚完成时,顺序是逆序叠放的。所以,水才会滴到了放在最上面的最后一页。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小栗虫太郎咬牙开口,“别说了。”

解书逸顿了顿,而后说话的速度放慢,如杀人诛心一般,偏要在小栗虫太郎有反应后,一点点将匕首刺入对方的胸膛。

“能在现场如此轻易滴落的水。”

“凶手匆忙将原稿换成复印件的理由。”

“综合所有的因素,会发现真相只有一个。”

解书逸勾了勾唇,“是眼泪。”

“杀人凶手一边掐着作家的脖子,一边在哭泣。也就是说杀人动机并非怨恨,所以前面的一切设想条件都会被推翻。”

他抬脚向前走了一步,贴近小栗虫太郎,将唇瓣抵在他的耳侧,眼中带着恶劣的笑意,他放缓声音。

“杀掉挚友的感觉...爽吗?”

可惜的是,小栗虫太郎并没有表现出解书逸所想看到的破碎与绝望。

解书逸忍不住后退的两步,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小栗虫太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可没有,一点别样的情绪也没有。

亲手杀掉挚友,对他而言,竟然不是可以激起情绪的导火点。

乱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当杀人犯和凶手是共犯,那推理本身就不具意义了。别说【终极】了,就连推理小说都算不上。”

小栗虫太郎突然有了反应,垂下的头慢慢抬起,眼中闪着波澜的光,那眼底深处的情绪实在难以读懂。

“在交付原稿前,你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换成了复印件。”

“为的是实现友人最后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