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楚子航帮路明非喷上了制冷喷雾，因为炸裂的填充物越漏越多，慢慢地占据了拳击房的一个小角落。
路明非也趁这段时间拨通了后勤部的电话，好在对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马上就到。”
等结束通话，看到一个包的跟个粽子似的拳头，路明非下意识露出一个苦笑。
他漫不经心地倚坐在垫着软垫的墙壁和地面上，和楚子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师兄，你不觉得老林有点对我保护过头了吗？说好让我负责射击掩护，他居然想着抢我人头。”
楚子航平静的表情产生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细小变化，好在他现在正忙着用手里的簸箕扫堆积在地面上的海绵们，头也稍稍低垂着，略长的黑色刘海划过鎏金般的瞳孔，他轻轻地问道，“你都听到了？”
“要不是我耳麦不小心拿错了一个，还真不知道他没打算让我开枪，那我过去不就真成旅游了吗？”
路明非愤愤不平地吐槽道，用自己比沙包还要大的拳头在虚空中挥动了几下，像是要隔空打到尚未到场的林漓，“我可是个S！懂不懂什么叫做S级的含金量啊！”
难怪林漓会担心……
看着很快便捂着手，不断倒吸着冷气的路明非，楚子航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比起保护欲，我倒是觉得他……”楚子航的手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脑海中寻找出一个最为恰当的词汇去形容此时林漓的状态，他踟蹰地推测着，一点点地皱起了眉眼，“太着急了，像是有什么在追着他一样。”
林彦都回来看过林漓一次了，路明非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好着急。
因此他只是用另外一只手烦躁地把自己的头发彻底挠成了一团，大大咧咧对着楚子航抱怨道，“管他呢，没有人可以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说的也是。”出乎路明非意料的是楚子航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我现在也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路明非借助按在软垫上左手发出的力道，从柔软的地面上一跃而起，几乎是在刹那间站直了身体。
他用大拇指指了指隔壁空闲的对战室，有些不怀好意地问道，“正好隔壁空着，不如师兄我们来练练？”
“手不碍事？”
楚子航把最后一堆填充物倒进了门外的回收箱，略带无奈地扫过路明非经过处理的右手，侧身让过了虎背熊腰的后勤部特工们。
路明非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穿越过嘈杂的人声和沉闷的沙包落地声响，在四月还没有开始变得惹人烦躁的上午慢慢地响起，正如窗外靛青色的天空般清澈。
“那师兄你让让我。”蹬鼻子上脸的路明非毫不客气地哀求道，“多让我几招，好让我能跟林漓和芬格尔多吹会牛。”
—
“呼、呼……我真的不行了……”
被强行带出去，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林彦扶着自己的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累的从嘴里发出不间断的微弱喘息。
他暗自发狠地说道，“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们出去一起买衣服了。”
挂在胸口银色的莫比乌斯圆形项链，也因为他不断起伏的胸口而离开了原本搭配好的白色棉质体恤衫，他有些不耐烦地去扯动着系在腰间的米黄色格子衬衫外套。
下半身是条被挽起单独一个裤脚的深蓝色牛仔裤，露出一小截没什么肉的小腿肚和细窄瘦削的光洁脚踝。
脚上是一双价格不菲的当季新品高帮帆布鞋，纯白的鞋面底色用彩色数码绘制印刷了中国画中的墨色连绵海浪、金色刺绣的祥云和洁白的飞扬仙鹤。
黑金拼色的鞋带系上了一个双x结，摆脱了最“泯然众人矣”的斜线结。
经过认真打扮后的林彦似乎也回归了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青春朝气，路过一家店铺的时候也被几个漂亮的大姐姐们颇有兴致地多看了几眼。
女人厚抹着雅诗兰黛420豆沙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跟着身边的闺蜜小声说道，“小朋友真可爱，我上学那会怎么就没见到这么好看的……要不然我早结婚了……”
“你可拉倒吧，就算真有这么好看的，那个时候怎么会轮到的你。”
旁边同样背着LV，烫着大波浪的女人笑得花枝乱颤，精致的枫叶红美甲不受控制地贴上了自己刚刚补完妆的脸颊，打趣道，“也不看自己那个时候天天绑着两个大麻花，一天到晚只知道死读书。别说男人了，就算是女人，除了我们班的，其他的人三年过去了，你连一起拼班上体育课的女生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好你个苏小妍，胆子变得这么肥！”
艳丽的女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小且清脆的鸣叫，两只做着美甲的在空中胡乱地前后晃动，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不要以为在外面，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我可是这家店的VIp客户，想要他们关一个小时的店铺，简直不要太容易。”
她们笑起来也是美艳动人，叽叽喳喳地像花般簇拥在一起。
站在林彦右手边的诺顿似乎也很起劲，他故意整理了几下被自己碰了一遍又一遍的刘海，自认为悄无声息地露出戴在手腕上的爱彼皇家橡树的“A-Series”，是第一批全世界仅有1000件的早期批次，可惜对面的闺蜜团们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投过来。
“王……先生，她们当中有的人已经结婚了。”参孙在诺顿的背后低声劝说道，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去看其中几个女人右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
“这不是还有没结婚的吗？”诺顿同样极其小声地回复道，“而且那边几个女大学生们才是我的目标。”
说着，他的目光遥指了一下同样坐在奢侈品店里的几个正处于花样年纪的女大学生们，即便是款式最为常见的牛仔裤也无法掩盖女孩的天生丽质，博柏利的修身版型牛仔裤包裹着女孩妙曼的长腿。
另外一个邻座的女孩身着普拉达纯黑色绒面连衣裙，露出仿佛透着光的白玉肌肤，路过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她赤露的半肩上多看了两眼。
有着可爱图案的彩色发圈被随意地套在长发女孩的手腕上，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搭在她的肩膀上，她的头也微微侧着，显然是一副在认真倾听朋友谈话的模样。
“现在快递这么发达，陈雯雯你怎么还要亲自跑一趟？”不认识的女孩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又含了几分不解。
她们靠得足够近，能够允许说些悄悄话，也能容许陈雯雯的长发自然而然地滑在她雪似的香肩上，苏晓樯用自己上个星期刚做的短款美甲轻柔地捏起陈雯雯不小心蹭过来的秀发，小心翼翼地绕过自己右肩上的金属挂扣，使之不会缠绕到喷漆的锁链上。
“要不是老爹说什么都要进军娱乐圈，我不管怎么劝，他都觉得里面的钱特别好赚，才不会找上你来写剧本，时间还又这么赶……你要是真的觉得难办，干脆就别写了……”
苏晓樯又非常好心地帮陈雯雯用手指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尾，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裙子设计而破坏了另外一个女孩的一根头发丝，否则不说头发真正的主人会伤心，连她自己也会情不自禁地发狂。
可惜她很快便被转移了注意力，小声嘟囔着，“怎么感觉你的头发好像有点分叉了，是不是最近用的洗发水不太好呀……
“正好明天是双休日，星期五下午没课，我就坐高铁上赶过来了，还能在路上再改一遍稿子。”陈雯雯轻言慢语地回复道。
她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水里浸泡着，让人很难不去感慨：不愧是从江南水乡走出来的说着缠绵吴语的女孩，“我室友从英国自己家的工厂里带了几瓶新研发的洗发露，送了寝室里一人一套，我实在拒绝不了……”
“你这个人脾气也太好了吧！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个地方！犹豫不决还沉默寡言，偏偏心里想的比任何人都要多！明明早就想跟赵孟花分手了，还前思后想地想了半个月，觉得明说是不是太不考虑他的尊严了……社团聚会他把你推倒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你的感受，喜新厌旧的时候也没想过你的感受……”
苏晓樯瞬间鼓起了脸颊，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一下又一下戳着陈雯雯的手心，“还敢用新研发的洗发露？万一过敏了怎么办？万一受什么化学物质的影响脱发了怎么办？这些后果，你有都想过吗？”
“我只用了一次，以后不会再用了……当时他推我也不是故意，而且这也不全是他的错，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待在时间久了，觉得有点沉闷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陈雯雯有些慌乱地解释着，紧接着相当笨拙地转移了话题，“我新发过去的剧本，看完你觉得怎么样？”
看得出来她很不擅长做这种事情，已经开始帮着父亲做些工作的苏晓樯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察觉到了陈雯雯的不自然，然而她并没有表现出自己察觉到她的忐忑。
她们的关系很难用普通的好友或者是亲密的闺蜜去形容，只能说是阴差阳错地达成了和解，又在茫茫地人海中再次相遇。
“写得挺好的，请来的文化指导老师也说你写的很好。”苏晓樯笑得灿烂如夏日的紫阳花，很难看出她在公司里叱诧风云的铿锵玫瑰形象。
“那就好。”陈雯雯总算是松了一口长气，其实她也有点担忧自己的写作与创作能力，好在她凭借日夜兼程的努力，最终没有辜负苏晓樯的期待。
“从学校毕业的学长学姐们我也有在帮你联系，但是她们当中有些已经成名很久了，影视版权不一定能谈得下来，就算能谈下来价格也……”
陈雯雯打量着苏晓樯的脸色，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嘴角。她翕动着涂了草莓味润唇膏的粉唇慢慢地说道，“或者你可以看几个学生作品，研究生学姐们的作品拿过国奖……”
“谈不下就不要谈了。”
有自带粉丝基础的作品固然美好，然而也会因此带来不必要的祸端。
苏晓樯对此并不强求，于是她只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觉得好的稿子，只要价格合适可以直接和文化总监商量，不用经过我的同意。”
“怎么能这样……”陈雯雯一脸受宠若惊的惊讶表情，连眼睛也微微张大了不少，“那要是我不小心买错了，拍不了电视剧怎么办？”
“那到时候就转手卖了，好的剧本以后可吃香了。”苏晓樯心不在焉地翻动了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双条修长的美腿在凳子下交叠在一起，啧啧点评起了最潮流的时尚风气，“谁让你是我请来的文学指导老师，看走眼算我自然认栽，就像我承认自己眼瞎看上赵孟华一样。”
回忆起当时几乎算的是鸡飞狗跳的社团聚会，陈雯雯没有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她不带恶意地打趣着，又在隐射曾经不成熟的自己，“你看男人的眼光可不怎么好。”
“搞得你眼光就很好一样！”苏晓樯“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彩色精装杂志，她撇着嘴，不留任何情面地吐槽道，“我们当时看上的不是同一个男人吗？”
许久，她从胸腔里发出一句渺茫的感叹与疑问，两只柔软的双手止不住地摩挲着铜版纸覆了膜的黑色封面，瞳孔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迷茫，“也不知道林漓和路明非都在美国干些什么，他们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知道。”陈雯雯极为缓慢却满是放心地摇了摇头，她带着澄澈的笑容，极为温婉地祝福道，“不过一定有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
“真的假的？”苏晓樯把身体向她贴近了一点，显然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要是说林漓我还能相信，路明非那个懒狗怎么可能？”
站在店铺外面的林彦等人自然是听不见店铺里女孩们的谈话内容，诺顿特意放慢了自己的步伐，确保能保证自己再多停留一会。
他朝着明明长得一张不大的脸，此刻却写满了无奈的康斯坦丁问道，“康斯坦丁，你喜欢什么样的嫂子？”
“能……能管住哥哥的？”康斯坦丁犹豫了几秒，还是给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有些羞涩地扯了一下诺顿的牛仔外套，把非常显眼的手表藏在了袖子里面。
康斯坦丁朝着站在女装人台前，认认真真地端详着新品连衣裙，正努力琢磨面料和工艺的参孙问道，“参孙，之前你说的那个红娘有消息了吗？”
林彦对此没有表达任何自己的看法，因为他的心理年龄有点太小了，还不能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喜欢。
所以，他只是在空中胡乱举着双手，反反复复的念叨自己已经很累了，想要回家休息。
直到他们互相拌着嘴慢慢地走远了，被闺蜜们“围攻”的苏小妍终于有空隙能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在排队买奶茶的时候她隐约觉得刚刚的那个男孩给自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因为和小漓留着一样的鬓发才觉得很像吗？”
她歪了歪脑袋，很快便没有再去想了，因为她了解林漓的情况：林漓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更何况在奥丁烙印的影响下，她会在几秒钟后完全忘记自己曾经遇到林彦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