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我这第三剑若再下去,怕是要收不住手了。”
江川的手轻抚着腰间墨玉剑鞘:“外门大比,生死不论。”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角落,“王师兄若想让我认输,除非将我斩落擂台。”
看台上,柳青指尖摩挲着腰间的赤鳞鞭,眼尾余光扫过身旁的张宝怡:
“这江川的青木剑气,倒是比三个月前精纯许多。”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赞许,“你可记得去年外门小比,他连基础剑诀都使不利索?”
张宝怡盯着擂台,手中的玉扳指无意识地转动:“柳师姐别忘了,他上个月在藏书阁泡了整整七日。”
她目光落在江川腰间的墨玉剑上,“而且……他那柄无锋剑,至今未曾出鞘。”
擂台中央,王瀚能感受到江川此刻的气息虽有些紊乱,却并无溃散之象。
掌心翻转,重剑突然化作点点金光,在他周身凝聚成三十六柄三寸短剑。
这是他紫府三重天的本命剑阵,虽未达到内门弟子的“剑气化形”,却也足以碾压同阶修士。
“小心了!”
王瀚低喝一声,三十六柄短剑化作金光暴雨,挟着刺耳的尖啸声席卷而来。
江川瞳孔骤缩,脚尖在地面连点,施展“咫尺天涯”步法,在剑雨中穿梭。
可金光速度极快,右肩还是被一道剑光擦过,血珠飞溅在青石板上。
“这样下去不行!”江川左手掐诀,腰间玉牌突然泛起微光,九色鹿的虚影从牌中浮现。“翡翠!”
他低喝一声,虚影化作绿光融入体内,紫府之中的灵气骤然暴涨,气息节节攀升至紫府三重天!
看台再次沸腾。
方生站在后排,双手扒着石栏,大喊:“江川师兄!用气运山河啊!”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破音,惹得身旁弟子纷纷侧目。
江川感受到体内翻涌的灵气,剑诀一变,墨玉剑突然出鞘三寸。
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擂台地面的裂纹竟在气浪中愈合。这正是《浩然正气剑》中的“气运山河”,以剑气稳固周身天地灵气,不能攻击,却能在混战中占得先机。
王瀚的攻势稍滞,“居然能临时突破?”
他手掌一握,三十六柄短剑重新凝聚成重剑,剑身上泛起土黄色光芒,正是他领悟的“镇山河”剑势。
“给我下去!”
重剑带着万钧之力劈下,江川不敢硬接,施展“长河落日”剑法,墨玉剑在身前划出半圆光弧。
两道剑气相撞的刹那,擂台中央的地面轰然开裂,碎石飞溅中,江川连退七步,脚跟在地面拖出两道深沟。
“好!”苏问的折扇拍在石桌上,溅起些许茶沫,“江川这手以柔克刚,倒有几份内门长老的风范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老者,“陈师叔,您说这两人谁能撑到最后?”
被称作陈师叔的老者眯起眼:“王瀚的剑势刚猛,却失了几分灵动。”
他指了指江川,“这小子的步法倒是奇特,每一步都暗合五行方位,怕是得了某位长老的指点。”
擂台之上,王瀚的呼吸渐渐加重。
他没想到江川在突破后竟能接下他三记杀招,掌心在剑柄上悄然掐了个剑诀,丹田处的灵气疯狂涌向右臂。
青莲剑阵。这是他昨夜才从内门师兄处偷学的招式,虽只能施展半招,却足以震慑同阶。
“嗡。”
一朵青色莲花在王瀚掌心凝聚,花瓣上流转着细密的剑纹。
看台上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就连几位内门弟子都坐直了身子。
“剑气化形!”柳青玉指紧扣石栏,“他才紫府三重天,怎么可能凝聚剑莲?”
张宝怡的脸色凝重:“这是内门‘青莲剑典’的入门招式,他竟敢在山门大会上偷学……”
话未说完,便见江川的身影突然模糊,竟是施展出“咫尺天涯”的极限步法,化作淡淡的虚影,向王瀚左侧冲去。
王瀚的剑莲骤然绽放,三十六道剑气从花瓣中暴射而出。
江川的虚影被剑气扫中,发现是用“气运山河”凝聚的幻象。
真正的江川已到他身后,墨玉剑剑尖斜指,正是《浩然正气剑》的“气贯长虹”!
“当。”
重剑横档在身后,火星四溅中,王瀚被震得向前踉跄半步。
他能清晰感受到虎口发麻,心中骇然:这江川的剑意,竟比之前强了数倍!
难道那九色鹿的“翡翠”,不仅能提升修为,还能增幅剑意?
江川却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九色鹿的增幅有时间限制,此刻紫府中的灵气已开始紊乱。
他盯着王瀚手中的剑莲,知道这是对方的杀招,掌心按在无锋剑的剑鞘上。
这柄从后山剑冢得来的无锋重剑,至今尚未真正出鞘。
“江川,你当真要鱼死网破?”
王瀚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他能感受到无锋剑上传来的压抑剑意,那是连他的剑莲都为之颤抖的气息。
江川没有回答,指尖在剑鞘上一弹。“叮。”
清越的剑鸣声响彻全场,无锋剑出鞘,剑身上布满的古朴纹路泛着微光,竟似有山河虚影在剑刃上流转。
他闭目低语:“剑一,无量。”
声音落下,无锋剑化作一道黑光,径直撞向王瀚的青莲剑莲。
擂台上方的云层剧烈翻涌,露出一线湛蓝天空。
“轰。”
剑气相撞的刹那,整个胜者组擂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青石地面开裂,裂纹迅速向四周蔓延,不到呼吸间,擂台竟从中分成两半,向两侧崩塌。
看台上一片寂静,唯有山风呼啸。
苏问的折扇“啪”地合上:“好一场对决!”
他转头看向陈师叔,却见老者正盯着坠落的江川,喃喃自语:
“无锋剑……居然是无锋剑认主了……”
张宝怡抓住柳青的手腕,声音发颤:“柳师姐,他们……”
柳青盯着云海中若隐若现的两道身影,轻笑:
“放心,这是胜者组擂台,下方自有护山大阵。”
她目光落在逐渐消散的剑气上,“倒是江川这柄无锋剑,怕是要让内门那些老东西坐不住了。”
江川的无锋剑嗡鸣着插在半空中的断裂擂台上,剑刃没入青石三寸。
王瀚的青莲剑莲已碎成光斑,他单膝跪地,手中重剑扎进地面,鲜血染红了胸前衣襟。
两人之间的裂隙中,灵气如沸水般翻涌,护山大阵的金光正从下方托住坠落的碎石。
“噗。”
江川骤然喷出一口鲜血,九色鹿的翡翠增幅已达极限,紫府内灵气四散游走。他指尖掐诀,腰间玉牌再次泛起微光,绿光融入体内,断裂的经脉传来酥麻的暖意。
余光见王瀚试图起身,他强提一口气,手掌按在无锋剑鞘上。
剑一的余势还在体内翻涌,此刻的每一步都如踏在刀尖。
“我……认输。”王瀚的声音带着不甘,重剑“当啷”落地,震起细碎石粉。
他抬头望向江川,瞳孔中映着对方染血的衣襟,又见那无锋剑剑纹微光流转。
苏问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指节敲了敲石桌:“陈师叔,这算江川胜了?”
旁边的老者捋着胡须点头,目光却落在江川腰间的玉牌上。
——九色鹿的虚影刚刚隐去,那是外门弟子中罕见的上品灵兽契约。
看台角落,林萧扯了扯裴果果的袖子:“走了走了。
你师父要是知道你逃了三天早课,又得罚你去藏书阁抄《剑经》。”
裴果果正盯着擂台,闻言跺了跺脚:“再看一会嘛,江川师兄的无锋剑好厉害……”
话未说完,便被林萧拽着胳膊往石阶下走,发辫在脑后甩出倔强的弧度。
演武场中央,代宗的身影突然浮现。
他身着素色道袍,袖口绣着淡淡云纹,抬手间崩塌的擂台碎片便悬浮在空中,如星子般排列:
“第七场比试,江川胜。”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至此,第二场考核结束。”
随着他的话语,空中浮现出金色榜单,前三甲的名字带着微光:江川、王瀚、姜维。
代宗抬手,三个玉盒分别飞向三人:“至尊丹、《大日金轮剑谱》、灵虚盾甲,各自收好。”
他目光扫过全场,“榜单前百入内门,百至三百入齐云峰剑院。
明日休整,后日拂晓,前百弟子随我上天柱峰。”
话音刚落,演武场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有人抱头痛哭,有人振臂高呼,更有弟子迫不及待地查看自己的排名。
江川摸着手中玉盒,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轻笑,抬头便见云忘归踏剑而来。
青色衣摆扫过他发间:“江师弟这一战,当得上‘惊艳’二字。”
云忘归落地时带起淡淡雾气,抬手便要拍江川肩膀,却在触到对方染血的衣襟时顿住,“我天柱峰的《云海气经》最是养伤,不如今晚便随我……”
“云师兄又来抢人!”断罪峰的陆沉扛着断刀挤开人群,刀鞘上的咒文红光映得他脸色铁青,“江川的无锋剑最合断罪剑诀,我峰后崖有历代剑主的剑意留痕,连外门典籍都……”
“留痕再好,也得有炉子温养不是?”赤阳峰的陈阳不知何时绕到江川左侧,玉盘里的驻颜丹蹦跳着发出红光,“我赤阳峰的剑炉能淬无锋剑意,你看我这张脸,修了三十年还是……”
“各位师兄稍安勿躁。”
江川后退半步,腰间无锋剑突然轻颤,剑鞘上的纹路在灵气波动中明灭不定。
余光见洛阳仙子正与唐知之、张宝怡说话,素白裙摆被山风吹得飘起,袖口的蝶纹忽明忽暗。
“梦蝶峰只收女弟子,两位妹妹若是愿意……”
洛阳仙子指尖划过张宝怡的赤鳞鞭,眼尾微弯,“月蝶舞的剑意最是婉约,正合你们的鞭法。”
“我们断罪峰也收女弟子!”
陆沉突然插话,断刀重重磕在地上,惊起几只麻雀,“去年新入门的小师妹,断刀比我还快三分。”
“陆沉你打岔!”陈阳急得跺脚,丹丸在玉盘里蹦出界,“江川小友,驻颜丹不仅能养颜,还能稳固紫府,你看你现在这脸色,正该……”
“够了。”云忘归抬手将三道符纸分别贴在陆沉和陈阳胸前,“代宗师叔还未离场,你们这般吵嚷成何体统?”
他转向江川,“明日我在天柱峰观星台备了茶,你若想……”
话音未落,演武场东侧突然传来喧哗。
裴果果甩着马尾辫狂奔而来,发辫上的玉坠叮当作响,身后跟着苦着脸的林萧。“江川师兄!”
她远远便扬起手,掌心躺着枚泛着微光的玉牌,“师父让我来接你回坐忘峰!”
全场寂静。
陆沉的断刀“当啷”落地:“坐忘峰?那老疯子又收徒了?”
陈阳的丹丸“骨碌碌”滚到江川脚边,他弯腰去捡,嘴里还在嘟囔:“坐忘峰向来只收怪才,没想到……”
“裴师妹莫要开玩笑。”云忘归迟疑道,“坐忘峰已有十年没收新弟子,怎会……”
“谁开玩笑了!”裴果果将玉牌往江川手里一塞,叉腰瞪着众人,
“今早师父传讯,说江川的无锋剑合‘无界剑意’,让我务必带他回去!”
她转头望向江川,“师兄你可不知道,坐忘峰的剑冢里,全是历代峰主留下的无鞘重剑!”
江川握着玉牌,指尖触到冰凉的石纹,上面刻着“坐忘”二字,隐约有剑意流转。
林萧凑过来,压低声音:“别听她胡说,师父只是让她来解围的……”
话未说完,便被裴果果狠狠踩了脚。
“既然是坐忘峰的人,那我们便不打扰了。”
洛阳仙子轻笑一声,向江川颔首,“两位妹妹若改变主意,梦蝶峰的观星台随时开放。”
她转身时袖摆带起清风,蝶纹虚影掠过张宝怡的指尖。
陆沉啐了口唾沫,弯腰捡起断刀:“算你小子走运,断罪峰的门随时为你开着。”
陈阳则把丹丸重新拢进玉盘,抛给江川一颗:“拿着吧,就算不入赤阳峰,也算交个朋友。”
云忘归抬手撤去陆沉和陈阳身上的符纸:“明日天柱峰的茶,江师弟若有空……”
见江川点头,才转身离去,袖口的云雾纹路在阳光下渐渐淡去。
演武场的人群渐渐散去,夕阳将石灯笼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