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起来，西州也还是存在一些问题啊，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
王钊红轻轻敲打着面前的记录本，身子微微往后一靠。
黄广成和李文奇同时蹙起了眉头。
“王主任！”
卫江南开口了，脸带微笑。
“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西州这么大，六百多万人，出几个害群之马，十分正常。”
“有问题就处理嘛。”
“谁出了问题就处理谁，这不也是我们党一贯的方针政策吗？”
“更显得我们和一切贪污腐败行为作斗争的决心。”
王钊红嘿嘿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卫专员，大道理嘛，就不麻烦你和我讲了，我自己会看报纸！”
你谁啊？
跟我来这套？
这些东西，老子在家里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啦。
谁家老头子在台上不是张嘴就来？
“卫专员，不瞒你说，对这次考察的结果，我个人是不满意的。你们这次要发行两百亿的地方债，其中一百亿用于章城矿区开发，另外一百亿用于西州的公路交通建设，以及扶贫工作。”
“站在我们银行信贷部的立场，这两个债券的发行基础，都有问题。”
“章城前不久有群众闹事，包括前任章城县委书记陈谦和在内，都是腐败分子。现在虽然换了一位新的县委书记，可是谁又能确保他就肯定没有问题呢？”
“就算他没有问题，又有谁能确保，其他人没有问题呢？”
“至于另外那一百个亿，呵呵，扶贫工作，我们当然是应该大力支持的，这是国家的大政策嘛……但偏偏就这么巧，我们来西州考察，你们就在扶贫办搞出来一个贪腐窝案……”
“卫专员，我们银行是必须要遵循商业运作规律的。如果我们承揽了这个业务，那我们该如何跟投资人解释这两个情况呢？”
“欺骗他们是肯定不行的，对吧？”
“弄虚作假，法律不允许。”
“我们银行也不可能去承担这样的法律风险……”
卫江南微微一笑，插口说道：“王主任，不必纠结于这一点，你完全可以照实对投资人说明情况，我相信投资者肯定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王钊红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摇头，略带三分不屑地说道：“卫专员，金融操作模式，可不是你在地方上下行政命令。”
“我们银行在决定是否要承接这笔业务的时候，是一定要进行风险评估的。”
“否则，这个风险就得由我们自己承担了。”
“卫专员，两百亿可不是小数目，到时候要是砸在我们自己手里，这个责任，可没人承担得起。宁行长，是这样的吧？”
宁晓剑哼了一声。
他还真就被王钊红拿捏住了。
其实懂行的人都很清楚，王钊红这就是在故意刁难。
有政府做担保的地方债，风险极低。根本不是出了几个腐败分子就能影响到这个信誉的。否则的话，老鹰的国债还发行个屁啊。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地方债发行出去之后，实际上也是一种有价证券，可以流通可以转让，很多人都是买来做投资的。
问题是，王钊红这番话摆在明面上，你还真不好反驳他。
你总不能说，腐败没关系，只要我们把债券发出去，大把的人来买。
在这样的场合，如此“政治不正确”的话，宁晓剑绝对不可能说出口来。
卫江南也不会说出口来。
谁比谁彪啊？
所以卫江南连连点头，赞叹地说道：“王主任这番话非常有道理，我们确实不能欺骗投资人。既然这样，我们完全尊重贵方的意见。不管贵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接受。”
黄广成和李文奇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堂堂地委书记行署专员，前前后后，亲自陪同好几回，面子给得十足。谁料人家完全不在乎，直接就把这面皮剥下来用脚踩。
搁谁能高兴得了？
虽然说，发展银行这里不接这笔业务，另外找一个银行就是。
问题这个脸丢得有点大。
会谈到这里，实际上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宁晓剑绝无可能再当众强行做决定。
就算他做了这个决定，也不算数。
回去之后，还得上董事会呢。
王钊红和周安群，有的是办法让他丢更大的脸。
最后宁晓剑只能说道：“广成书记，文奇专员，江南专员，我们会将考察结果，如实报告给董事会，相信董事会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决策。”
王钊红呵呵的笑着，满脸的不以为意。
这种死要面子的话，他都懒得一驳。
饶是如此，西州方面还是尽到了礼数，临别之前，为考察团准备了极其丰盛的饯行宴。也不知道卫江南是怎么给黄广成李文奇做的工作，这个饯行宴，不但两位大班长再次亲自出席，地委行署那边，还来了几位重量级人物作陪。
王钊红得意之下，多喝了两杯，有点高了，端着酒杯，拍着卫江南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小卫，你不错，是个人物！”
“有点器量！”
“就是啊，哥哥我给你提个醒，以后在北都交朋友，要交那种靠谱的。”
“那种假模假式的，你就甭理他。”
“关键时刻，办不成事儿！”
关键这话，当着大伙儿的面说的呀。
宁晓剑气得脸色铁青，差一点就拂袖而去。
王钊红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拍着卫江南的肩膀说道：“小卫，不是我王钊红吹牛，以后有啥事，你来北都找我，好使！”
“我王钊红没别的，就是个讲义气。”
“只要是真哥们，我豁出命去也要帮你把事办成了。”
“哥们可不是假把式！”
“记住咯，以后来北都，找我玩儿……”
卫江南无奈，只能招呼人赶紧将他扶下去休息。
离开的时候，王钊红瞥了宁晓剑一眼，那眼神，哪里有半分醉意？
眼见得宁晓剑脖子上青筋暴涨，卫江南摇摇头，端起酒杯走过去，和他碰了一下。
“宁行长，稍安勿躁，消消气。”
“这不，还没回北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