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请出示身份证明！”冷冽的喝斥声响起。
左臂戴了黄箍子的汉子，死死的盯住前方，几个膀爷跃跃欲试。
“黄爷，我是朱小三，不认得我了？”敞胸的汉子嘻皮笑脸。
黄爷，是雍城南街肆市的管事，非常有名的混混头。
朱小三是混混，孔武有力的混混，没有不良纪录的混混。
雍城是籍地，唯一保存籍兵制的行政区域。
年届十五岁，不超过六十岁的男女，分性别、年龄段定期服兵役。
无论街坊混混，还是知礼的小女子，农夫、贩夫、走卒概莫例外。
大统领牧羊征召、组建百万民军，雍城郡衙大巡检南霸天荣任民军总指挥，麾下十防民军，轮值驻守雍关，并协防天水副关。
雍城是阻遏北狄南侵的屏障，又是牧氏余孽的栖息地，各方势力的强力渗透一直未曾停歇过，除了牧村老宅，雍城上下与筛子无二。
有例外，牧氏遭遇灭族之祸，素夫人重回牧村老宅，一番番清洗、肃清保证了老宅的纯洁性、可靠性，不再为外人、敌人所趁。
还有例外，那是雍城的地下社会。
河套走廊的居民，都是雍城的籍民，牧虎时期如是，卫城统治的时候也如此，素夫人主事？也没有改变！外迁入的籍民成了土着。
谁都要习武，谁都要执刀混操，朱氏的开天拳鲜有人问津。
全民籍兵制下，蕴生了自己的地下社会，有别于中原的地下社会。
雍城黑道排外？那是源陆公开的秘密。
雍城的一哥南霸天，是中原黑道悬赏通缉、追杀的头号异类。
庞然大物天衙？南霸天没有鸟过。
猛如虎狼的枢密院？权势滔天的内相童鞭？南霸天也没憷过。
南霸天唯一惧怕的，先牧虎，后卫城，再牧羊！
而南霸天，最怕的、最敬佩的，是雍国公、大统领牧羊。
黑道，属于下九流，再风光，再勇悍，也是不入流的角色。
牧氏衰落是不争的事实，即使重新崛起，再不能成为世家。
素夫人对牧氏的定位，特别是雍城牧氏的定位，不再是世家。
雍城牧氏是势力，以雍国公为号的割据势力，兼容壮大才是王道！
牧羊对牧氏的定位，跟娘亲素夫人相近，并恒一贯之！
调走雍城两镇，再抽走百万游骑，看似疯狂、冒险，其实不然。
雍城人口超千万，且是人人皆兵的籍兵，征召百万军不是难事。
装备了制式兵器，百万军就是正规军。
百万军协助雍城第三镇守御雍城？
以牧氏善守的特点，根本不是问题！
谁最热爱河套走廊的千里沃土？是千万数的土着、籍兵！
谁有能力领导百万民军，并与雍城共存亡？
呃，有能力的太多，像牧氏、慕容氏、林氏都有能力。
但是，牧氏、慕容氏、林氏是军旅行家，却并非合格的民军首领！
牧氏教官进太原？与太原民军格格不入，需要时间磨合。
牧羊对雍城民军的定位，是踞守雍关、天水副关，不是正规军镇，也不是野战军镇，仅仅是守关而已，对将领的军事素养要求不高。
齐心协力？万众一心？才是最最重要的要求。
雍城黑道自成体系，别具一格，不屑欺行霸市，不会为非作歹。
南霸天的风评相对正面，且领导地下社会有年，组织能力超强。
征召令才下达，当日报名的适龄男女，竟达四百万！
总指挥南霸天、及十协指挥使，又用了九天时间甄别、筛选，凑足了百万精兵，又将剔除的人员编为预备役，会渐次征召。
统治地下社会多年，南霸天的触角，延伸到千里河套走廊的旮旯角落，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完善而高效，谁也甭想蒙混过关。
再加上童鞭解散枢密院，暗示大内高手效忠雍国公牧羊，分散的情报网络、据点投靠牧氏，蛰伏雍城的枢密院据点、人员，向牧村报备，一是继续获得运营的经费，二是得到牧氏的庇护、支持。
混迹雍城的大内高手，连一个白面人也没有，全是江湖人士。
并未暴露身份，雍城据点的大内高手隶属牧村内堂，继续潜伏。
不仅雍城，原属枢密院的据点，除了暴露的，仍是潜伏。
新朝枢密院对源陆势力的渗透达到极致，情报准确而详尽。
牧村是铁板一块，雍城第三镇自成体系，即使一郡九县的官府、吏员的忠诚度极高，外部势力、敌对势力的眼光，齐齐盯上民军。
民军容易被渗透？
不好说，要看具体情况，不可一概而论。
民军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成份驳杂，根本不用渗透。
且民军担任辅助任务，渗透的价值不高。
而雍国公牧羊异想天开，将雍城的屏障雍关交付雍城民军？
雍城民军的价值陡增，指挥使、重要的管事，成了围猎的目标。
哼哼，牧氏民军是民军中的异类、特例，其忠诚度毋庸置疑！
牧氏与朱氏结盟，民军的基干是朱氏弟子，朱氏自己弄得住。
雍城的民军更加特殊，他们是本乡本土的土着，是子弟兵。
况且，南霸天统领雍城地下社会无数年，有自己的套路。
何谓下九流？
诡谲多诈、鲜廉寡耻、无利不起早…，就是下九流！
组织严密、手段狠辣、六亲不认、无孔不入…，也是下九流！
收买、吸纳小瘪三、小杂鱼？
呃，除非某人的脑子透逗、抽筯了，小人物的作用非常有限。
策反头目、管事？
想多了，谁会闲得蛋疼，去策反、收买混混头目！
雍城民军的价值，是因雍城民军镇守雍关。
谁会想得到，牧羊会重用混混？
雍城民军成军的时间不长，首领、头目的任命非外人可预测。
且不说雍城混混是否忠诚牧羊，但他们的根是雍城，家在雍城，家眷亲人生活于雍城，仅此一条，足以令受到诱惑的人犹豫、止步！
南霸天、及手下的指挥使对局面的掌控，远超寻常人的预料。
想策反民军的首领、头目，真的很难！
有不信邪的！会死得很难看，才露了头，即遭毁灭性打击。
牧村内堂的执法队出动数回，剿杀了数股势力，才稍消停。
漠北大都的北狄蛮子蠢蠢欲动，南霸天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半仙飞升，令南霸天大为振奋，原来，天上真的有神仙！
而前提，是南霸天有权有势，能拥有一定的资源支撑其前行。
恶了雍国公牧羊？南霸天的一切，瞬间化为乌有；
离了雍城，高高在上的南霸天，会变成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
尽心尽力保卫雍城，使雍国公牧羊心无旁骛地拓展地盘，是南霸天的真实想法，公爷赏罚分明，不会薄待老人、功臣，值得追随。
牧村内堂传来警讯，北狄胡蛮子即日南侵，肃奸的事，迫在眉睫。
雍国公以国士待南霸天，南霸天不是孬种，必以国士报答公爷。
十指挥使自不必说，便是小小的队长，南霸天也亲自把关。
品行无亏、无嫌疑，是南霸天选拔头领的第一标准！
而且，即使大头兵，也是挑人品过硬的汉子、婆姨！
莫惊讶，籍兵制下的预备役，不乏精壮婆姨。
筛选百万民军，不可避免被人渗透，后续的手段，是动态管理。
地下社会，是下九流扎堆的地方，人员流动性大、且成份复杂，能坐稳雍城的第一混混的交椅，南霸天不是白混的，更不是吃素的。
层层分解，百万人被拆分成一个个千人营、百人队、十人小队。
层层负责，小队长对队长负责，队长对管带负责，……
赏罚分明？
地下社会的赏，是手下的马仔数量，还有固定收益的地盘；
罚，除了撤职，还有十分严厉的刑罚，是私刑。
朱小三，民军第三防第九标第六营的副管带，十分活跃的人物，除了积极上进，更是乐于助人，十分热衷替人“顶班”，早被盯上了。
黄爷，南街肆市的管事，武力值不错，南霸天的心腹之一。
“出示身份证明！”黄爷眼神狠戾，再次复述命令。
朱小三大怒，竟跳起来破口大骂：
“黄破狼，甭给脸不要脸，老子是头领，你咬我？”
黄爷，大号黄破狼狞笑，右脚一蹬人消失。
“哎呦！你要死了？”朱小三被撞飞，捂住胸口呼痛。
黄破狼是南霸天的亲传弟子，一身童子功登堂入室，头是铁头！
几个膀爷一拥而上，将朱小三捆得结结实实，黄破狼伸手掏。
一张盖了大印，又有红指印的便条，落进黄破狼的手里。
暂令朱小三为民军第七防第四标第六营见习管带，请予以方便！
民军鼓励交流，由自己的上司填写便条即可。
签发人，不是朱小三的顶头上司管带大人，而是副标统唐津益！
又摸出一叠纸，上面全是红手印，找到唐津益一栏，反复核实。
确是唐津益的红手印，是副标统大人的亲笔书写。
民军的训练，一直是牧村的教官主持，每一回都有不同。
即使一防十万民军的布置，也会不同，位置不同，装备也不同。
谁想了解全了？那是不可能的事，需要身临其境，才能体会。
手脚麻溜，几个膀爷将朱小三扛进黑屋子里，要好好地招待。
“大哥，可以确定，唐津益是潜伏的内应！”黄破狼敲击风螺。
“放开我，你们要造反么？”汉子使劲地挣扎，他就是唐津益。
不止营房，雍关之上、闹市，甚至，正打理庄稼的农汉也被逮走。
真当雍城的黑道是摆设？眼下，大战在即，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