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汉奸世家的老祖挡刀,高丽帝国第八镇残部,终于踏出峪口。
天地静了。
峪口里的战斗,随着李大人丢命、棒子兵出峪口而结束。
遥遥听到呼爹唤娘的声音,是充作炮灰,又借追杀如意民军“战遁”的“轻步兵”,渐向简道移动,激战一天,肚皮贴后脊了。
轻步兵并非真正的轻步兵,是失了战马、重兵器的棒子、汉奸。
十支、二十万人的建制,还剩多少残兵?
朴大佑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指望不听令的狗子出力。
错了,殿后的轻步兵有大用,他们能阻滞渐复体力的如意民军。
唯一的选择,趁峪口内的如意民军还未恢复体力,赶紧脱困。
回望良久,朴大佑“摸清”家底,跟随的战骑,仍有六万数。
虽人困马乏,虽箭枝不多,却仍有一战之力。
江南的夜景真美,朴大佑怔怔地眺望远方。
看到槐荫县的灯火,看到更远的槐荫郡夜色,还有臆想中的康都!
“喀嚓嚓…”的机轴摩擦声,又将朴大佑拉回现世。
月色真美,又将严酷的现实完整呈现,朴大佑的心沉到谷底。
县道是简道,与峪口内的道路相若,丈宽、毛土路基。
出十里,才与更宽、且作了硬化处理的郡道相连。
朴大佑的心飞到了康都,竟忽略了鼬鼠税卡前的状况。
作为老军旅,高丽帝国的将军,朴大佑堪破了机关,悟了玄机。
绝强埋伏!死亡陷阱!插翅难逃!…
一个个负面词汇不断蹦出脑海,朴大佑强撑着,不令自己漰溃。
前方三百丈,有万数精兵驻守。
丈宽的简道上,前三、中四、后三共十驾驷马大车,林岛兵器工坊生产的重弩车,重弩排口有百孔,能同时射出百支重箭,齐射是千。
显是训练有素的精兵,错落布置的重弩车,不妨碍后弩射击。
重弩车的后面,是五千黑甲轻骑后,真正的慕容氏精锐。
而简道两旁的土坎上,左、右各架设了五十具中型机弩,可夹击简道上疾驰的劲骑,中型机弩的射口有二十个,可齐射两千箭。
而且,中型机弩更换空匣十分便利、便捷。
人数不多,整一万精兵,他们是《如意山庄》军镇的精锐。
简道两旁不是山,而是土坡,地形起伏不大的缓土坡。
漏网之鱼?
嘴角不停地抽搐,朴大佑看见三五成群的白衫人,飘逸欲仙的青年、少年,有男有女,个个赤手空拳,右腕的彩绸是夺命利器。
白衣人约五千数,手腕的彩绸是对付游骑的撒手锏。
仅是白衣人?朴大佑还心存幻想,毕竟,法堂弟子人数有限。
还有帮手,是四下游走的武者,两相帮扶?相得益彰。
朴大佑不知道游走的武者的真实身份、底细,故而仍存一丝希望。
峪口简道的战斗很激烈,而朱氏康都分舵的花无影,一直未现身。
分舵内堂、康都境内的馆主,一直养精蓄锐,只为此刻!
康都是驰名源陆的大都会,武馆间的竞争非常激烈,能立足康都,并成为馆主、教头,没有过硬的身手?或许明天,赶紧关张吧!
更远处,槐荫郡的厢军据住了路口、要津,同样不弱。
厢军有帮手,像捕快、衙役,身手过得去。
一柱香、两柱香、三柱香,朴大佑仍是犹豫。
直到,峪口内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朴大佑有了主意。
炮灰,永远是炮灰,捱不过了,还会抢着打头阵!
“将军大人,校尉李大根,前来报到!”声音有惊惶,也是惊喜。
第一回,不苟言笑的朴大佑乐了,一时合不拢嘴。
从隐隐传来的脚步声判断,避战的轻步兵,竟有十万数。
像打了一剂鸡血,朴大佑灰冷的心,又燃起熊熊欲望。
“李大人,你是打头阵,还是殿后?”
李大根一呆,四下逡巡片刻,忍不住腹诽,有路走么?
久混军旅,李大根看得明白。
鼬鼠税卡是陷阱,又布置了轻骑兵克星的机弩,打头阵是送人头罢;殿后?想一想悍不畏死的乌合之众,李大根的头皮发麻。
往前是绝境,但方圆三百丈尽可突围,谁运气差了,算谁倒霉。
胸脯拍得震天响,李大根的牛皮吹破了天,豪气干云:
“将军让一让,待人马聚齐,我带队冲锋!”
朴大佑拨转马头,不由高看李大根,可惜了,李校尉生不逢时。
放了警戒,棒子、汉奸让开大道,勒马恢复体力。
三十万轻骑进犯苏中腹地,土狍子南蛮肯定拚死抵抗,谁做先锋谁吃亏;而打了败仗?谁殿后,谁就是预备抛弃的炮灰,没有例外。
真快,一个个轻步兵像被狗辇急的兔子,一路疾跑直冲峪口。
才半个时辰,收聚的轻步兵,竟达到十一万余。
十一万人,分成整建制的十一标,各选一路突围。
正面三路是绝路,谁都不会傻傻地面对十具重弩,是嫌命长了。
抓阄,各凭天意,贼老天瞧谁不顺眼?让他捉一、二、三号签!
很幸运,李大根校尉摸到十一号签,率万人攻击右侧的角落。
“攻击!谁回头,谁送命!”朴大佑大喝,六万铁骑摘弓搭箭。
瞄准的,不是牧氏精锐,也不是外围的法堂弟子、武者,是友军。
六万铁骑六万箭,他们是督战队员,谁掉链子,谁送命!
“杀!撕碎南蛮,生吞土袍子!”李大佑兴奋,不由得大吼。
慕容悠悠皱眉,不作死,则不会死,你喜出风头,就是你了!
摘弓,搭箭,竟发出“吱嘎”异声,慕容悠悠眯左眼,调整准头。
李大根是校尉,是标统,却是轻步兵,混进人堆里的滑头。
才吼一嗓子,李大根心底发寒,像是被老鹰盯住了,赶紧藏身。
老军旅的戏称,就是老军痞,十分滑溜,不易被逮住。
利用队友“掩护”,李大根不动声色,试图脱离危险。
“哎唷!眼瞎啊?”李大根东躲西藏,竟撞到一壮汉的屁股上。
壮汉不是普通人,是汉奸世家的精英,也不认得李大根。
驴造的,撞了人不道歉,还敢骂人?
心不在壮汉,李大根骂完又猫着身子,想借另外的队友躲灾。
壮汉大怒,趁乱卯足力气,右脚侧踹,力道大得惊人。
察觉危险,李大根下意识斜蹿,斜斜飞走,躲过壮汉偷袭。
慕容悠悠逮住机会,松指、箭出,李大根一滞栽落,死了。
朴大佑一惊,手一抖,箭出。
一棒子应声扑跌,摸着屁股拔箭,又扯衣裳裹伤,嘴里骂骂咧咧:
“哪个驴造的射我?老子咒你挨千刀!”
场面混乱,能察觉出箭方向的,都不会自揭已短,朴大佑装聋。
一人射一箭,双方高下立分!
慕容悠悠射杀李大根,距离是三百四十丈,臂力、准头已达巅峰!
慕容悠悠的铁箭,可与重弩大箭相媲美,甚至,更厉害。
朴大佑?则差远了,或是神箭手,却非顶尖。
但是,朴大佑是老牌军旅,想射杀他?需要时机。
凭听觉、感知,慕容悠悠想射杀朴大佑,有点难度。
不经意间,朴大佑胯下的战马,竟偷移步子,一干将佐成了护盾。
下一刻,慕容悠悠错愕,朴大佑误发一箭,竟引发棒子兵的恐慌,是认为督战队玩真的了,一时间,个个红了眼珠,口中呼喝往前冲!
十一万人,扛着肩盾的轻步兵,囿于狭窄的区域,一窝蜂往前冲?
其场面十分壮观,重弩开始射击,坡上的机弩射击!
人太多,只要箭出,会有人中招,却难中要害,不能一击毙命。
像受了莫大的刺激,不论棒子,还是汉奸伪军,都成了亡命之徒。
就是你!
慕容悠悠瞄准一鸡公头青年,疯了、癫了的青年,松指!
一箭穿盾,斜射入心,鸡公头青年茫然,双手捏箭往外拔。
有五千慕容精骑帮阵,很快稳住正面战场,棒子不再躁进。
而侧翼的压力大增,毕竟,一次齐射两千箭,不能阻止四万人的疯狂攻击,更何况,射空的机匣需要更换,有短暂的空档。
“去死吧!”百余棒子狞笑,快步奔向一具机弩。
射空了箭矢,需要换匣!
一条橙绸飘来,一棒子下意识用肩盾抵挡,侧身暴露,一矢射来?
立即栽倒,又有一枝长枪捅来,才丧了命。
是游走外围的法堂弟子、朱氏武者来了。
得了喘息的机会,机匣换上,又射出箭矢。
与法堂弟子、朱氏武者不同,牧氏的射手,准头十分精准。
牧氏精英的战力毋庸置疑,除了兵员,装备更是精良。
如此强度的射击,竟然没有一具重弩、机弩出状况。
每一机弩的侧旁,堆满了黑漆漆的箭匣,仿佛永远射不完!
才两柱香,狭窄的峪口堆满了尸体,伤亡超过五万。
冰冷的箭矢,熄灭了疯狂的念头,阵阵寒意涌来,谁都惧了。
肩盾,不再防着牧氏的箭矢,而是,朴大佑率领的六万轻骑。
没有谁领头,而是人心所向,一队队残兵败将,绕过督战的轻骑,向着峪口涌去,有箭射来,却不顶事,每一个轻步兵,都有肩盾护着。
朴大佑的脸色难看,却又不敢强阻,真会上演自相残杀的惨剧。
兵败如山倒,不足七万的轻步兵快速通过峪口,重走简道。
坐腊!朴大佑进退两难!
望着黑黝黝的弩孔,朴大佑心里直犯憷,那是草原游骑的克星。
见重弩大车启动,战阵往峪口逼来,朴大佑心寒,也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