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代帆,没有打过仗的陈代帆,面对曾经的行武泰斗牧氏,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丝毫不敢大意,是以狮子搏兔之势泰山压顶而来。
拥百万众的十镇京畿禁军,面对三十万牧氏游骑、四十万民军?
竟采取守势行军态势,拖着三百万民军迤逦探行!
见了京畿军镇的阵容、虚实,牧羊一行赶往中州,调整布防。
牧羊是雍城大营的大统领,进了豫省?是临时军头,或小队长罢!
慕容乌丹是水坞镇总兵,凡进入豫省的牧氏兵马,均受其节制。
汉奸世家进犯洛阳,水坞镇迅速制定作战计划,并报大营备案。
第七协指挥使慕容南月率第七协、第八协袭扰伪民军,阻滞其参战时机,消耗其战斗能力,快打快走,不与之纠缠、死斗;
大统领牧羊率民军第一防、第二防、第四防,梯次狙截陈代帆率领的十镇主力,不以歼敌为目的,渐次消耗、疲惫伪军主力;
水坞镇总兵慕容乌丹率主力,以水坞区域为战场,与陈代帆决战;
煜粟率领的第四镇为总预备队,择机投入战斗。
夜深沉,伪民军的最后一支万人标进入视线,大师姐水安安笑道:
“好了,圆满完成任务,涂兄,我们走!”
稍收拾,水安安带着神棍们,在涂黑子的人掩护下,离开了土包。
神棍们身手矫健,是天天混操的资深军士,不会弱不禁风。
“咦,大师姐来了,赶紧备马!”慕容南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莫小瞧大师姐,除了虚无缥缈的水神,水安安是源陆亿万信众的“信仰”,是水神的化身、代言人,她说的话,是神谕,法旨!
若是大师姐出了意外?慕容南月立成众矢之的。
见亲兵欲拽马走?水安安大急,振声道:
“指挥使大人,第七协麾下水安安率弟子十人,向您报到!”
慕容南月直呼晦气,大师姐,您怎不投慕容南雀?
慕容南雀,慕容南月的姐妹之一,第九协指军使,屯兵官道对岸。
无奈何,慕容南月安排百名亲兵,贴身保护十一名神棍。
“报!胡蛮子埋锅造饭了!”执旗斥候旋风而过,又走了。
埋锅造饭?慕容南月错愕,什么状况?
涂黑子闻言,拱手解释道:
“一口气跑一百五十里,咽干馍、饮净水,身体也撑不住了!”
慕容南月莞尔,是习惯性思维,牧氏游骑是轻骑兵,不是撒脚丫子奔走的轻步兵,能一口气跑出一百五十里的人,算是军中精锐。
对京畿禁军、世家精英,慕容南月并不陌生,知之甚详。
洛先生手下暗子整理了详细的内报,管带以上的将佐人手一份。
京畿军镇的装备精良,除了种类齐全的重型装备,即使轻步兵,也配备了肩盾,游走如风、弯弓远射见长的牧氏游骑不占优势。
而预设防御阵地,将官道布置成街垒巷战的场境,或可应付。
故此,民军第一防、第二防、第四防布置了狙截阵地,与之较量。
由世家组建的三十镇民军,是乌合之众,也不是。
盘踞东京的世家,无一不是将族中精英带来,稚龄启蒙训练,家传的武技、战阵不会弱了,由万名同族精英组成的万人标,非常强悍。
仅此而已!
世家的精英不是职业丘八,是族内的宝贝疙瘩,不用上阵拚命,不会装备、使用制式军械,其战斗力不能与正规军队相比肩。
三百万民军的制式负重,一枝腊杆矛枪、一柄制式军刀、一具制式机括,还有十斤干馍、五斤净水,全重约三十斤,标准的轻步兵。
肩盾?
有肩盾,二十斤重的铁叶盾,存放辎重标的大车上,战时才用!
牧氏是老牌的行武世家,慕容氏乃漠北强族,很快找到对付三百万民军的办法,瘫痪民军的辎重标,强迫民军带着肩盾行军、赶路。
莫小瞧区区二十斤肩盾,超荷负重二十斤长途跋涉,体力将大降。
四百五十里的路途,牧氏游骑将成为三百万民军的噩梦!
片刻,又有斥候来报,补充适时敌情。
慕容南月展眉,眼中又有遗憾,上了阵的世家子,非常务实。
以世家万人为单位,三分之一的人带了肩盾放出斥候、布下警戒,而三分之二的原地休息,相互配合十分默契,信任程度非常高,
埋锅造饭?是辎重标的事,由最孬的世家担任!
名义上,是三十镇民军,而实际,则是三百标!
世家的传承、习惯千姿百态,没有长期的合训形不成合力、战斗力,世家舍短求长,没有将十标“强捏”成军镇,是以标为战斗单位。
“走!”慕容南月策马,灰马如幽灵掠走。
涂黑子带着手下簇拥着水安安、众弟子,再被一众亲兵裹胁着融入夜色,没有马蹄声,潮湿的水汽将泥土浸软,一条条黑影飘飞。
以营为单位,依次发起攻击!
三十镇的辎重标位置,早已确定,不是一个完整的建制,而是分散于十标之中,受到最严密的保护,很显然,世家子并非浪得虚名。
“口令!”蓦然,一声大喝传来,是民军布下的暗哨。
“砸锅!”令人惊愕,大师姐水安安抢答,是戏弄贼人。
呃,真不愧是大师姐,居然,蒙对了!
暗哨暴露了,管带掣箭,搭弓射击,再无声息。
一路奔来,都是大师姐回答口令,一路畅通。
火光闪烁,一堆人围着炉灶烤火、烘衣裳,胖厨手忙脚乱。
三辆大车,上面堆了米、面麻袋,还有时新蔬菜。
摘弓、取箭,一弦搭仨,指松,三辆大车的粮袋上,分插一枝箭。
琉璃胆破,汁液流淌,丝丝火焰腾烧。
慕容南月又寻到一处炉灶,如法炮制。
火箭,非常珍贵,且危险的火箭,管带以上的将佐才配发。
“敌袭!戒备!”火焰才腾起,带兵的管事发出警讯。
一枝枝哨箭腾空,一个个世家子不顾地面泞泥,一路翻滚。
翻找大车上的肩盾,下蹲,戒备,像是演练了千百回,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哨箭依次响起,三百万民军进入戒备状态。
大师姐俏眼猛翻,着实为可怜的世家子悲哀,水神厌恶你!
慕容南月的目的,是烧了民军的辎重,再制造紧张、恐慌气氛。
牧氏游骑不是善茬,胖大厨心痛粮食,偷移步子想灭火?
一枝射来,斜穿胖大厨的肋部,一声惨号拖着尾音远远传去。
“是胡骑!蛮子大哥,我们是民军!”一声大嚎,道出心声。
世家子的劣根性表露无遗,牧氏游骑传承了漠北汉子的彪悍,轻骑如风,弯弓远射,然而,慕容氏不再是胡人,而是牧氏一支!
“呃!你们乱来!”标统,世家贵胄捂住咽喉,不甘地咽气。
死不瞑目,胡人不是盟友么?
慕容南月的亲兵,都是慕容氏的神射手,瞅准了,箭无虚发!
千骑千箭掠走,射杀貎似头目的世家子,再射燃一辆辆辎重车。
涂黑子额头渗出冷汗,当兵力达到一定的数量后,会质变。
人生阅历差异而已,各自的眼界不同,体会也不同。
枢密院的大内高手,以个体战力见长,对付的,是小股人马。
骤见一路排开的三百万人马,肯定会造成心理震撼。
漠北胡人,是真正马背上的民族,而慕容氏一直强训,眼界颇高。
而没落的牧氏,一直未曾熄了重新崛起的梦想,强军是唯一出路。
世家子是精英,而与牧氏军镇相比,啥也不是!
“都是死人啊?不会还手?”又是一万人标,又有首领发怒了。
下意识快闪,并向外侧掠去,隐有箭矢入土的声音。
一轮齐射,慕容南月心里有数,没有意外,是制式机括。
游骑除了一弓、一刀、一枪,还配备了牧氏的制式机括,故知它的性能,譬如,射程、射速、箭矢的数量,其实,它是近战利器。
相较牧氏精进版机括,遗族肖氏制造的机括,性能要差太多。
见攻击无功,首领又大吼:
“列阵,冲锋,割下人头,就是战功!”
望着黑漆漆的夜,及飘逸的黑影,一个个世家里心里打鼓。
“纠查队,督战,畏战者,杀无赦!”躲在大车后的首领愤怒。
显是老手,首领藏身的位置、角度十分刁钻,故而嚣张。
慕容南月暗叫惭愧,不一定没有炉火的地方,就没有大车。
扣箭,指松,火箭射中麻袋,一缕火焰腾起。
一时大亮,首领大骇蹿起,向人堆里掠去。
如影随行,慕容南月的箭跟来,准确射中后颈,一击毙命。
“老祖死了,还不拚命?”悲愤的嗓音,响彻官道。
老祖,一世家不止一位老祖,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万人标里面,还有老祖的后裔子嗣,不得不出头。
一人纵跃,顶着肩盾扑出,声音带了哭腔、悲意:
“杀,不怕死的跟我上!”
打仗亲兄弟,上仗父子兵,血缘较近的子嗣,扛盾跟上。
有人带头,世家子忘了恐惧,有了血性。
慕容南月没有理会,仍继续快冲快射,将露了行踪的大车射燃。
第七协,是一标怼一镇,再由第九协的一标辅助、补刀。
渐成趋势,官道上的世家子被第七协吸引,纷纷向侧压迫而来。
蓦然,官道的另一侧,一队铁骑洪流倾泻而来,朝着背对自己的世家子恶狠狠地踏去,惨叫声骤然响起,洪流穿透人海,刀光闪烁。
才一个冲锋,一万铁骑击溃殿后的一镇民军。
继续向前,管带搭弓射箭,不是失措的民军,而是遗漏的大车。
涂黑子一直抹汗,今天,才真正见识了漠北游骑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