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扼燕云十八州进中原的要冲,距后燕蓟州一千五百里。
冀州,犬狨孤独氏后赵国的国都,也是国土的全部。
冀州,西邻太原府的属郡、县,东隔沂蒙山脉与江南鲁省接壤。
后赵世子急功近利,率领后赵整编军镇十万大军,紧随大元帅完颜丹的步伐,想抢几座郡城开疆扩土,却阴沟里翻船,折戟纳塘县。
后赵参军、监军撤军回冀州休整,换了个世子领军,编入高丽帝国大都督朴珠韵序列,汇入两百万洪流之中,后归隶完颜丹麾下。
牧羊“光复”太原,除了提振新朝军民士气,对战局影响有限。
牧氏的根底,是二十万精骑、百万游骑,且分兵《如意山庄》、水坞,又组建了十万水军,其正规军的素质、战力大打折扣!
牧羊麾下的真正精锐,是二十万嫡直军镇,其余是乌合之众。
大燕帝国投入八十万大军经略晋地,足以抵御牧氏的侵扰。
大燕、高丽的两百万联军,仍缓慢往黄河移动,威逼煜氏大本营。
不是不想快,而是不愿快,双方军力的对比,仍是均势。
完颜丹、朴珠韵或能打败煜氏集团,却要付出代价。
战力骤降的异族联军,不是隔岸观火、以逸待劳的林肇渚的对手!
而且,林肇渚是老牌行武,不会给异族联军任何喘息的机会。
异族联军迤迤逦逦,三千里路程走了一个多月,还未走到尽头。
或许,抵达黄河的时刻,仍是未定!
完颜丹瞧不起牧氏,不会将牧羊麾下的百十万大军放眼里,却不敢对江南的林肇渚、麾下的五军镇掉以轻心,一只眼睛仍盯住了。
三千里征程,除了燕云境内的一千五百里,剩下的路程?
竟有一千里的官道东翼,是与江南鲁省隔了沂蒙山“相望”!
大燕、高丽联军留下五百里的路程,跟新朝耗上了,逗留观望。
漫长的补给线,是两百万大军的生命线,不容有失。
联军投入八十万大军攻打晋地,就是防止晋地的城防军袭扰。
同时,也要兼顾东翼的江南鲁省军镇突袭粮道。
千里沂蒙山,有数不清的山间小道通往鲁省,江南鲁军可借任何一条小道,突袭异族联军的粮道,防不胜防,而又不得不防。
牧羊高调进驻太原,完颜丹不为所动,仍采取防御态势。
牧羊的名望是高,却仍是后起之秀,不入完颜丹的法眼,更不会将之视为对手,完颜丹的对手,是江南的林肇渚,终极对手。
千里供给线,完颜丹将之缩减为五座军站,屯运军需、粮草。
两百里是极限,再无法逾越。
每一座军站的驻军,足有十万人,一个整编制军镇。
有误,牧羊占了太原,对异族的军事部署还是有影响。
为了防止牧氏精锐南蹿,完颜丹抽调军站的一半人马重新布防。
每一座军站的驻军,仍有五万人,守御不是问题。
完颜丹谙熟军旅,心思缜密,行事大胆而谨慎,鲜少遗漏。
并未选择山谷、河道,五座军站傍崖而建,是猿鸟难渡的悬崖、峭壁之下搭建简易仓棚,是存放粮草、辎重的核心区域;
隔了五丈,才是能容十万大军居住的营房、马厩;
营区十丈外,成人高的沙土麻袋垒成掩体,是军站的防御体系。
军站的对面,是绵延不绝的沂蒙山脉,江南军镇的重装备无法穿越山间小道,无法大规模调动、突袭,勉力为之?除非林肇渚喝高了。
五号军站,是千里粮道的五座军站之一,也是一座超大型军站。
五号军站是最前沿的军站,与联军大本营仅一百二十里;
它是最安全的军站,轻骑快马一个半时辰的路程;
它与其他军站一样,仍维持五万驻军。
午夜,夜深而人静,除了提示明岗、暗哨的梆子声,偶有马嘶。
蓦然,军站对面腾起一枝哨箭,凄厉的哨声划破夜空:
“啾!嘭嘭嘭!敌袭,江南出兵了!”
静寂,片刻后,军营沸腾,大嗓门,惊恐到极点的大嗓门:
“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林肇渚是源陆最有名的大帅,其麾下江南五禁营,更是禁忌!
“呜呜呜…”低沉的角号长呜,声音低沉、微颤。
督战军号吹起,无论是坐镇的元帅,还是抡勺的伙夫,统统都有。
拽裤、拉衣,反手扣襟不奇怪,更多的,是找不到裤带。
承平日久,燕云胡骑早已懈怠,连斥候、哨兵都打瞌睡了。
“嘚嘚嘚…”急促的马蹄声骤响,速度极快,显是精锐。
大嗓门是值守的监军,眼下,稳定军心最重要:
“镇静,不要慌,是斥候!弓箭伺候1”
蹄声散乱,范围极广,像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大嗓门慌了:
“敌袭!强袭!江南精锐尽出,全体迎战!”
人的名,树的影,大嗓门的“提示”,令糊涂兵再乱。
少量精锐赶到沙土掩体,进入战斗状态。
其余的,是拔出军刀、握住弓箭,个个原地匍匐。
伍,是行武世家战斗序列的最基本战斗单元,最小的战斗单位。
无论步、骑,都是以伍为单位,平日里的训练,以伍为基。
暗夜里,五骑战马结阵奔行,仨甲士持枪挑箭、磕飞流矢,后俩骑持弓搭箭射击,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渐渐逼近军营前的掩体。
“全体迎战!否则,贬为奴隶!”大嗓门怒了,发出威胁。
“呃!”大嗓门哑了,三番两次出头,想不被盯上都难。
又静了!掩体后的胡人僵卧,不再主动攻击。
营区内的胡人戒备,只要自己的生死无忧,暂时,不会当出头鸟。
小队人马进入营区,大队游骑四走戒备,没有惊扰、刺激胡人。
大燕帝国的十八镇,分属不同的犬狨部落,保存实力才是王道。
辎重?
胡人不会为了共同利益,而牺牲自己的性命。
更难能可贵的,大本营派来的监军,因“表现”突出被射杀了。
四透的简易牛皮棚子里,堆满了粮草、军械,守军却缩头保命。
一枝箭射出,矢颈的小琉璃胆破了,丝丝半流质液体渗出来;
又有百数箭分射,每一个仓堆里,至少一箭。
撤!
小队人马未受攻击,顺利与大队汇合,呼啸而去!
压抑住狂跳的心,控制住呼吸不令敌人注意,一息、两息…
难捱的等待中,一时一刻都是煎熬,直到,有人发觉异状。
“天亮了?将军,天亮了,呃,你踢我做什么?”二愣子被踢了。
二愣子是传令兵,贴身跟随将军大人,他是善意提醒异状。
将军藏不住,支起身体打量,像是晨曦射来,营区越来越亮。
“走水了!二愣子,赶紧汇报大元帅,我部遭到江南大军强袭!”
二愣子不是真愣,是机伶人,立即领会将军的意思。
先安排人“谎报”军情,又带心腹做掉了督战队,扔火堆里烧了。
五座军站,同时发生雷同的一幕,都上演着相同的戏码。
火箭,不再是传统意义的油棉火球,而是艾思研究的新式武器。
矢颈的小琉璃胆里,装的是燃不灭,再兑配了少量的磷作引火剂,见了空气即自燃,油不尽则不灭,鱼油、磷都是危险品,加工难度极高,只有林岛、牧村的兵器工坊才能加工,传供特殊战斗使用。
燃不灭珍贵,是林氏提炼死鱼烂虾后,再精炼而成。
而磷的炼制更加困难,是收集了数不清的骸骨精炼而得。
不像花熊,扔一只小木桶里的燃不灭,就能加工千枝火箭。
冀州是大后方,是大燕南侵的中转节点,收储、分发辎重的枢纽。
冀州成了不夜城,南来北往的大车川流不息,没有一刻停歇过。
同样是子夜,繁忙的官道上响起密集的蹄声,精骑奔驰。
莫惊讶,小股人马的调动、转移再正常不过,不会有人盘诘。
呼啸而过,不一刻,来到一片辎重分转基地,汉奴挥汗如雨。
细碎的蹄声引起驻军的注意,爆喝声起:
“口令!哪一部分的?”
“奉大帅令谕,前来烧粮!”很正式、正规的答覆,没有毛病。
怔怔地望着渐行渐快的精骑,管带大人醒悟,大帅是南蛮的大帅。
“敌袭!结阵阻敌!”竹哨乱吹,哨箭腾空。
汉奴一哄而散,场面一时大乱,千余数的精骑趁乱蹿走。
“嗖嗖嗖…”一堆赏十箭,甲士谙熟火箭的威力。
冀州是大后方,辎重储运基地的驻军不多,且是杂牌中的杂牌,精壮都上了前线,由胡人族中的管事、杂役充任,主要针对汉奴。
才三柱香,偌大的储运站腾起一堆堆熊熊大火,显是不成了。
“撤!”圆满完成任务,千余精骑消失夜色里。
十一处中转基地,统统受到攻击,储存的粮草、辎重化作灰烬。
台上一哆嗦,幕后三年功,莫道太轻松,谁知其中苦?
林肇渚为了今天,为了此刻,早做足了功课,付出了艰辛。
林氏、牧氏、慕容氏结盟,是全方位、深层次的融合。
江南六镇与雍城三镇的交流,是一刻都未停过。
五禁营雄冠源陆,不是没有短板,不是没有改进、提升的余地!
一镇两标轻步兵,是五禁营的标配,与慕容氏的精骑混训后?
林肇渚果断裁撤了轻步兵,将一标轻骑兵扩充为三标,并汲取慕容氏精骑轻快的特点,铁叶甲改为轻便的皮甲,又增配了机弩。
三标轻骑分遣、结集,并未引起大燕暗子的注意。
一万五千人分袭五座军站,又一万五千轻骑突袭空虚的冀州。
出奇不意!
林肇渚甫出手,就给犬狨胡族、高丽棒子迎头痛击,直点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