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北地寒风凛冽，河风阴冷刺骨，庞大的船队扬帆而下。
三艘战舰开路，还有三艘殿后，四艘游走两侧，护卫船队。
错了，真正的开路先锋，是一艘巨大的黑漆漆战舰。
真正的斥候，不是随行的水豚兵，而是巨舰前方沉浮的小家伙。
小，是年龄小，像花熊、神龙、归踏浪，都是才醒事的孩童。
一路平安却非无事，三天千余里的航程，神龙清理了万余水耗子。
水耗子，是水路行话，专指潜水凿船、干龌龊事的歹人。
不一定是水匪，不一定为谋财害命，多数时间，止为一乐。
水耗子多为船老大，也有水性好的普通人“兼职”！
牧军水军承担千万级数的人口转移，事关民心士气，不容有失。
除了派出足量的战舰护航，建制内的水豚兵也是倾巢而出。
相较配备水刺机弩、水刀的水豚兵，由船老大、潜水人士组成的水耗子，仅手持錾、锤的水耗子，根本就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水军出马，风平浪静，没有一趟出问题。
牧氏水军足够强大，漕帮无力阻止牧氏转移平民的行动，连破坏也做不到，认怂？认栽？都与异族的初衷不符，不会止步黄河以北！
不经意间，牧氏水军成了气候，成了黄河水面的霸主？
预示着，黄河将成为天堑，异族无法逾越的天堑！
牧氏不再是行武世家，即使崛起，也不入异族的法眼。
跳梁小丑罢！
异族未将牧氏当作对手，自不会预测牧氏将采取的行动、以及由此造成的困扰，急切间，唯有一策可解局，牧羊也因此入局成饵！
大战开启，双方能算计的事，都有预衍，不会脱离大的轨迹。
像牧羊，身为雍城大营的大统领，大喇喇地乘坐拉风的旗舰，游走黄河水道，摆明了是诱饵，异族的高层也知道，不得不吞饵上钩！
做掉牧羊，问题、困扰迎刃而解。
牧羊负手立于舰艏，眺望渐稀的群山，再有百里，就到水坞岔口。
由水坞起，黄河下游豫、鲁段是牧氏水军的主场，鲁省的官府、豫省的朱氏，曾配合清剿境内的私枭、船老大，漕帮的势力大受削弱。
假如，异族仍不动手，牧羊只得折返，再去中游“钓鱼”！
蓦然，牧羊精神一振，夜灵雀跃，鱼上钓了！
花熊是牧羊的眷属兽，有心灵相通的时候，能共享彼此的感应。
而神龙、小归与花熊一样，感知力非常强悍，能感应十里范围内的生机、气血、活力波动，不仅仅是水下，黄河两岸也被笼罩。
黄河姓黄，是名符其实，黄汤一样的水汁蒙蔽了视觉，感知除外。
透过花熊的感知，牧羊“看”见密密麻麻的黑点漂浮，黑色是水靠，潜水人穿的紧身水靠，黑色水靠，显是精锐，不费力气地漂浮。
“嘟嘟嘟…”低沉的角号吹响，船队开始减速。
少年，身挎大弓、背着箭壶的少年，正鼓着腮帮子响号。
慕容乌墨，年十六，慕容一族的天骄少年，如意号的舰长，牧羊的亲兵队长，牧羊的狂热拥趸，旗舰五千余水军都是牧羊的亲兵。
“少年，要不跟姐混？”夜灵闲得无聊，逗弄少年开心。
目不斜视，号音未变，慕容乌墨的天骄之名，果不虚传。
或许，慕容乌墨目前的战力，远不如成名的慕容南晴、慕容乌丹、慕容乌机，但是，仅凭一份定力，慕容乌墨的前途未可限量！
讨了没趣，夜灵的心情大坏，不由娇喝道：
“花熊、神龙、小归，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赶紧地捉耗子！”
花熊一呆、一忙，真是怕了夜灵，忙捉住神龙的岔角，干活了。
“昂昂昂…”神龙喷吐龙息，一团团乌云翻滚、融合。
呃，是正前方，神龙仍掌握不住尺度，怕误伤自己人。
黑里透亮的乌云贴住水面，雷云罩住前方。
一是控制战场节奏，二为牧羊提供敌人的行动轨迹。
凭借隐隐雷鸣、闪电纷扰，牧羊能捕捉敌人的行踪。
“喀嚓嚓…”十尊重弩转动，少年们调整攻击方向。
既心惊，又羡慕，夜灵的心思活络，思忖哪一天也弄十门、八门，让神龙、小归拖着满世界周游，瞧谁碍眼就射谁，谁也逃不掉！
水耗子漂浮水面下，或许听不见号角声，而雷云罩住水面，其雷鸣声早惊醒了所有人，水里传来了木梆子声，是进攻的号令。
动了，所有的水耗子朝着旗舰的方向，游来。
源陆有门调息的法术，名龟息，全身入静，尤如冬眠的老龟，凭水中游离的空气维持生机，而动起来？则耗费空气的量大增！
水性再高，只要不是修练水属性神通，都要露出脑袋换气。
悲剧上演了，雷云罩住水面代替了空气，丝丝雷云被吸进肺里，再刺激肺部，剧烈的咳嗽不可避免，不由自主地大口吞吐黄汤。
成功了！
“昂昂昂…”神龙兴奋地大吼，将雷力调整到最猛。
牧羊事多，艾思常常静悟，花熊、神龙、小归暂由夜灵约束。
夜灵心思活跃，主意一天一变，花样天天翻新，都是实战法门。
夜灵极具战斗天赋，而且打斗经验丰富无比，正琢磨怎样出风头。
水耗子十分难缠，除了训练大量的水豚兵，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培养一个合格的水豚兵？
除了昂贵的装备，其训练过程也十分艰辛。
唉，培训水豚兵的性价比低，职业水豚兵出战的几率很低。
不划算！
有的水豚兵，除了警戒，直到退役，都未参加过一次实战！
呵呵，夜灵少不更事，又是十足的闲人一枚，没有人会认真的。
夜灵想出风头，没有谁能拦得住！
才几天时间，夜灵有了腹案，并逼迫花熊、神龙、小归配合。
功夫不负有心人，战才启，漕帮的水耗子溃不成军，乱作一团。
雷云不足轰毙水耗子，却有意外收获。
令牧羊十分满意，通过花熊的感知，吸了雷云的水耗子沾染了特殊的气息，内外通透，原形毕露，混迹其中的强横人物无所遁形。
五爪如刀，神龙捏死一只水耗子，又扑向下一个。
小归伸头，一逮一个准，咬断了咽下。
然而，漕帮伏击牧羊，岂可不倾全力？水耗子太多了！
见夜灵望过来，眼里有求助之意，牧羊笑了，剔骨刀、黄绸飞走。
神龙是幼龙，雷云的烈度，有待时间提升。
而且，雷云贴近水面雷电流逝较快，威力下降太快。
雷云或有奇效，而水耗子太多，神龙、小归力有未逮。
黄绸与水的颜色一致，剔骨刀几乎透明，且未有一丝气息泄露，直到黄绸勒住水耗子的脖子、剔骨刀割破水靠，才会被察觉。
黄绸、剔骨刀的速度足够快，将靠近如意号的水耗子清理一空，局面开始缓解，花熊带着神龙、小归认真对敌，不再惊慌失措。
落了帆，下了锚，庞大的船队漂浮黄河水面，竟是波澜不惊。
雷云罩住了河面，水耗子们渐渐习惯电流刺激，又恢复战力。
夜灵尴尬，吐了吐舌头，找隐蔽处嗑瓜子。
素夫人是岐黄宗师，为夜灵瞧了几回，又间断地号脉，最后给出的建议？夜灵的体质特殊，不宜服食补血、旺生机之物，或有改善。
幡然醒悟！
翠姬是活了千百年的人瑞，岂不懂调理之道？
夜灵的体质不宜受补，更不能大补、恶补，会把命“补”掉！
《冬青门》的野货、好物，翠姬分给夜灵一半，是害夜灵！
自古人生谁不死，而谁又愿意真死？
夜灵豁达，不代表她想死，遂听了素夫人的劝，将收藏的野货、好物送进牧村的内库，任素夫人酌情使用，嘿嘿，夜灵心里很不舍。
到了冬至，夜灵胡吃海喝一顿，静候海冬青大神召唤；
又是霜降、大雪，春分、春节、谷雨，夜灵一直活到今天。
蓦然，牧羊消失，慕容乌墨执弓搭箭戒备，重弩机轴转动。
“噗噗噗…”急促的锐物穿体的声响，艾思手执三尺圆筒，点射。
“见血封喉！毒僮！”惊呼声不绝于耳，一条条黑影顿现，坠河！
艾思挨过天罚，体力、灵活度大增，而真正提升最快的是感知力。
黑影个个身手敏捷，穿行雷云不见身形，但艾思能感应到。
圆筒是特制圆筒，铁筷子的劲力奇大，且毒性猛烈，见血发作。
漕帮将做掉牧羊，作为打击新朝军民士气的手段，不会不下血本。
虽惧毒僮的见血封喉暗器，来袭之人显是接了死命令，仍是悍不畏死地扑来，艾思渐感吃力，圆筒子里才装了二十枝铁筷子！
“嗖嗖嗖…”一枝枝大箭射进雷云，又有黑影掉河。
关键时刻，牧羊的亲兵出手了，一百弓箭手密集地射击，为艾思赢得更换圆筒的时间，又有黑影中招，如此配合，竟似天衣无缝。
慕容乌墨得任亲兵队长，就是其战斗天赋，是牧羊力排众议选的。
呃，想多了，艾思仍有余力，夜灵还没出手哩。
“咚咚咚…喀嚓嚓…”震天价的撞击声，令人齿酸的骨碎声。
一条魁梧的黑影撞出雷云，黑色的水靠将全身覆盖，左右手像面条一样软软地耷拉，一双环眼恶狠狠地盯住牧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双拳对轰的结果，魁梧的黑影大意之下，竟双臂骨碎，算是废了。
牧羊受了大罗金仙级的天罚，身子骨硬朗，对轰占尽上风。
“再来！”牧羊轻叱，双手翻飞，如疾风暴雨般泻落。
一条白绸飘来，卷走浑身骨碎的黑影，白毛神捕出手了。
“林召瑞！林氏支系老祖！”掀开面罩，吴拱丛失声惊呼。
尸体被捞上来，都是林氏支系精英，坐实林召瑞是袍哥会六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