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氏善守,攻击意识较弱,杀伐为自保,习文仅为拓展眼界。
林氏擅野战,杀戮是禀性,日久戾气生,桀骜悍将比比皆是。
林氏屹立源陆千百年,为消磨戾气,历代老祖将文学修养作为培养精英、选拔骨干的重要指标,文武双全是衡量精英的唯一标准。
不习文?做大头兵吧!
粗通文墨?哪怕是万人敌,也仅一介百人队长!
刚易折,柔婉转,凭着文武双全,林氏仍是不倒的行武泰斗。
林肇渚是毋庸置疑的战将、大帅,更是学富五车的饱学书生。
画夫人的武功怎么样?
不好说,一没带过兵,二没随军出征过!
泼辣敢干?狡计百出?是江南世家对画夫人的中肯评价。
画夫人是林家的重要子嗣,身手肯定不弱,否则,早被揍趴下了。
山水画室,是画夫人的产业,与书苑相类似。
画夫人摘取过三鼎甲的探花,文才肯定不会差了。
嘘!
画夫人开的是画室,不是书苑!
莫瞎嘀咕,不要太大声,画夫人纵横江南的时候,有谁不怕?
腹诽,画夫人听不见腹诽,不会挨揍吧?
源陆画界的泰斗,是画精米虾,擅长花、鸟、鱼、虫,寥寥数笔,竟活灵活现、宛如活物,稍次的很多,诸大学士偶有画幅面世。
画与书法一样,都是墨宝,名人的字画有市场行情,已面世的,会有成交价,而新品,则由估价师鉴定后,再给出中肯的建议价。
画夫人的画?
市面未出现过画夫人的画,没有成交价参考,谁也无法估价。
明白了,画夫人的画,是源自画夫人的名,大名林一画,后改吴一画,又双改回了林一画,林氏是强族,没有嫁人随夫姓的例子。
唉,死死纠缠画夫人的画,有意思么?
山水画室,是三屋阁楼,与其称画室,还不如叫茶寮更贴切。
一楼空阔,通透可开闭的窗,不但空气清新,视野开阔,透明的纱将一个个卡座分隔,每一卡座可坐四人,可合并,调纱即可。
客人可高谈阔论,渴了有免费的清茶,是会客闲坐的好去处。
二楼,是一个个雅间,是雅客私会的隐秘场所,按时长计基价,再根据客人的消费合并计价,符合中档消费群体,性价比极高。
单身?
不是问题,画室里有秘册,一个个水灵灵的妹纸,供挑选。
性别,也不是问题,画室有妹子,还有小哥!
三楼,是套间,价钱老高的休闲去处,客人非富即贵。
画夫人不再平凡,而是新晋的学士,与部衙的堂官中丞相若,比府尹还要高半阶,依律,大学士、学士是荣誉职,不得开府、建衙。
另辟蹊径,画夫人不甘寂寞,大兴土木建了山水画室,像是自己的府邸,也像是官衙,江南世家蜂拥而至,画夫人隐是领袖。
陶朱氏重返江南,有驱逐沈足金、收复失地之意,而江南世家与林肇渚不睦,故逐臭而来,几番口舌,订了攻守同盟,成了一家人。
将闲钱存入陶朱氏,除了固定的蘖息,还享受诸多优惠、便利。
独立的庭院,宛如空中花园,画夫人面色憔悴,眼睛泛着红丝。
五位夫人随意仰坐,谁都心神俱疲,困倦已极,又难以入眠。
收拾情绪,画夫人又盯着姐妹们抄来的“内报”,又涌起无力感。
第一份内报,是陶朱氏钰大掌柜颁下的谕令,是悬赏追缉的谕令:
任何人,提了癫狗的人头进陶朱氏的据点,可获得一百万两金珠的奖励,活捉癫狗将获得一千万两金珠,陶朱氏还可满足一个心愿。
百万两金珠不是小数目,足够普通人家具备“进军”世家的物质条件,悬赏不可谓不厚,而满足心愿乃晦涩的说法,是助其隐姓埋名。
第二份内报,是林氏天水一支的通缉,格毙、擒获癫狗,可得百万两金珠,或是一营标配的军械,发布的时间,比陶朱氏稍晚。
前几天,陶朱氏的专员公署出事了,警钟、哨笛响不停,听说还处决了十几人,外间人莫知其秘,谣传、臆测滚滚而来,议论纷纷。
一夫人抬头,一脸疑惑地请教道:
“小画,癫狗是谁?很厉害吗?”
画夫人交游广泛,窥知一丝内幕,闻言,则炫耀道:
“癫狗是狼仆座下的大弟子,传闻烧了天水兵器工坊,又洗劫林召彦一支的私密金库,使天水三镇元气大伤,恨不能噬血食肉!”
一呆,夫人不关心天水,也不在乎林氏死活,而是,自己的利益。
“莫非,陶朱氏的金库出事了?是癫狗作的案?”
恍如晴天霹雳,夫人们慌了,画夫人的脸色一白,心虚了。
说是闲钱,不如说是江南世家的积蓄,无数年积攒的棺材本。
一旦有失,除了明面上的繁华,世家们的底气,将被掏空。
见过大风大浪,画夫人很快稳住阵脚,轻唤道:
“如意,持我的贴子,请钰大掌柜过来叙话!”
“是!”闪身进来一位靓丽的秀士,取了贴子,袅袅而去。
画夫人招募了一些书生、秀士充门面,算是自家的私差。
大掌柜们很忙,是忙得昏天黑地,既保证足额的资金按时到位,又要想办法,消弥“拆解”资金造成的利益损失,开源节流很重要。
范钰也不得闲,主支有事,嫡直也闲不了。
专员公署挂了牌,代表陶朱氏的颜面,嫡直要全力以赴。
七主支“赔付”的六亿两金子,是应急的手段,真要将总舵建在康都?嫡直挹注的本钱,不能少了十亿,否则,陶朱氏甭混了。
谁都不缺钱,然而,钱又不在康都,至少十天后,才会陆续到账。
素衣、素帽,是新朝的“编外”官差的标配,靓丽秀士娇喝:
“江南学士林一画有谕,请钰大掌柜移驾山水画室议事!”
天地静了,陶朱氏的大小掌柜呆滞,傻傻的看着俊男靓女。
陶朱氏是千年豪门,更是源陆的庞然大物,钰大掌柜的地位尊崇无比,哪怕是更始帝?也要客客气气地说话,不会得罪了陶朱氏。
卫一冷冷看着一堆花瓶,淡淡道:
“钰大掌柜出门了,归期不定,请回吧!”
秀士鄙夷,又挑不出理,退而求其次:
“画夫人还吩咐,若钰大掌柜不得闲,可请其他的大掌柜移驾!”
卫一笑了,眼里有寒芒,阴冷更浓:
“抱歉,大掌柜俗务缠身,抽不出时间陪画夫人闲聊,走吧!”
连吃两记闭门羹,秀士再不食人间烟火?也醒了。
画夫人的身份、地位,不入陶朱氏的法眼,不会随波逐流。
读书人不是傻子,特别是混康都的读书人,个个都是人精。
拱手告辞,不卑不亢,秀士带着俊男、靓女回了。
不给面子?
五位夫人群情激昂,画夫人笑而不语。
画夫人纵横江南的时候,钰大掌柜正和尿捏泥,不是一个档次。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厉,很快惊动了二楼的夫人们。
若是明火,山水画室早被燎了三百遍,画夫人轻咳,一时静了。
“契约都带了吧?”
夫人们摇头,谁会将契约随身带?没有契约,陶朱氏敢赖账?
画夫人起身,探了一个暗格,取出了“新鲜”的契约。
“根据种种迹象,陶朱氏的秘库失窃了,我们存的金子丢了!”
一夫人尖叫,直挺挺地倒下。
“喔...,没有了钱,我还怎么活啊?”
掐人中,拍背捏耳朵,不一会,夫人悠悠醒转,止盯住画夫人。
火候到了,画夫人不矫情,忿忿道:
“甭怕,陶朱氏家大业大,丢了存款,肯定要赔,狠狠地赔!”
领袖的范,被画夫人展现得淋漓尽致,夫人们的情绪被充分调动。
倾巢而出,山水画室容纳约四千余人,个个跳上自己的花车,向着专员公署奔去,熟悉的场面令人恍惚,曾经的画夫人,又回来了?
有人闹事!
大掌柜们如临大敌,关闭了门窗,推出大杀器,一级战备!
千余花车,将专员公署团团围住,夫人们娇喝:
“还钱!还钱!还钱!陶朱氏是狼心狗肺的大骗子!”
声音尖厉,没有扰动天上的云层,却是穿透了大街小巷。
好事者奔走相告,闲得蛋疼的贱人急急赶来,煽风点火,添把柴!
陶朱氏的名声太臭,江南百姓闻之厌恶,谁都盼他们出事。
人越聚越多,范钰大骇,赶紧与江南行辕总管府联系。
艾梅静听许久,临末了,才道:
“钰大掌柜,此事,是您与世家的经济纠纷,需立案,才能审!”
范钰一呆,艾梅是精明人,不会掺和其中。
数千夫人指天骂地,无论孰是孰非,于陶朱氏的名声不利。
“请画夫人入内一叙!”有侍女出来邀人。
画夫人耳背,根本没听见,事情才开头,岂可轻易松手?
一柱香、两柱香、三柱香,夫人们不是善茬,竟吩咐家人准备晚餐、夜宵,不拿回自己的钱,什么陶朱氏,什么钰大掌柜,甭想好过!
夫人们不是孤身作战,手下有大票的奴才供其使唤。
一个个假消息飞传,像是陶朱氏监守自盗,想卷走世家的存款?
范钰终于漰溃,亲自相迎画夫人“相叙”,给足了面子。
调解的结果?
十五日内结清,另赔付百分之一的利息,不算白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