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什么意思。”
多重震惊下,苍翠不自觉变了语气和称呼:
“路先生叫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要杀我?”
信息量太大。
然而,总结出核心——对方分明是在招揽自己。
没吃过螃蟹肉,那也该见过螃蟹跑。
苍翠明白过来。
“杀你?为什么要杀你?”路梦真诚道,“活着的你,才更重要。”
若是在战场上相遇,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就好比曾经在密林中遭遇弩手偷袭,当时他以为对方就是特殊角色苍翠,手上的刀也没慢过。
毕竟是生死之间。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对方是自己的俘虏。
这个时间点,未来的‘射击之眼’还无名无利,正是微末之时,就是杀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顶多变成蜘蛛饲料……
反而,苍翠的一身本事和天赋,才是路梦所需要的。
苍翠愕然。
对方的话语里并没有戏谑和轻视。
相反,好像还有非常看重他的意思。
这是工蜂从未体验过的。
哪怕是曾经被隐藏身份的剥皮人大格雷招揽,也只是因为自己之前救过他,携恩在身,那老汉有报答的意思。
不像现在,他几乎等同于阶下囚。
俘虏一样的人,性命都在对方的拿捏之中……更别说之前在敌对时,还有冒犯的举动。
他的双手再也克制不住颤抖。
从‘受俘’以来,自己一直紧绷着弦,就是警惕对方突然发难。
然而等到摊牌时,他所有的准备却被一举击溃。
只不过是以另外的方式。
这反而让苍翠更加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我之前操纵鱼叉炮……”
听他提起此事,路梦不在意道:“你又没有动手不是?”
“何况,你还打死了你们原先的头目……就当是投名状了。”
苍翠沉默。
他当时的举动,仅仅是为了一舒胸中的郁结。
没想过要借此投诚——他自己是想跑路的。
当然,杀了红掌,无疑增加了石镇被攻陷的概率。
只是,从苍翠的视角看来。
这样的后果,也不会比石鼠团或黑色转换者继续占据这里更坏。
整个白天的见闻,证实了他的想法。
除了传说中的上古帝国,这个世界上恐怕还不存在秋毫无犯的部队。
但沼泽民进城后,对方起码尽了最大的努力,来保证石镇的完整。
虽说使用的方式,匪夷所思。
蜘蛛血洗东区,又以一己之力止住虫灾。
那是能够把敌我双方都给震慑住的手段。
由此,仅以少部分石鼠团成员为代价,保全了大部分居民的生活和城镇财产。在惨烈的表象下,这样的过渡已是极为温和。
苍翠突然意识到。
这或许也是,对方为什么让自己跟随的目的。
便是见证这一切。
这是在表露心迹。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赢了。”
白发青年指向案前的一个座位,示意道:“所以我有权力决定这一切。”
苍翠默默点头,上前盘腿坐下。
路梦的口吻平淡,但这就是事实。
见工蜂坐下,路梦知道大事已成,嘴角挂起微笑。
沼泽地中人,总是以工蜂的刻板印象衡量,忽视了苍翠的潜力。
甚至可能,就连苍翠自己也是如此。
路梦早就有在沼泽民中组建出一支射弩队的想法。
相比于训练职业士兵来说,这是能更快扩张整体战力的方法,并且是建立城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底层的沼泽民,向来有渔猎传统。
兵员素质不用担心,唯一欠缺的就是正规训练。
路梦自己当然也可以上手。
但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光是石镇这里,就有数不清的杂务需要打理。
从远期计划看,还得打造兵甲弓弩、对抗沼泽地围剿、制备生物燃油、南方湿地的预期探险、与沙克王国的外交、以及提升自己的实力……
每一项都需要投入时间和精力,分身乏术。
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人来干。
现在的苍翠,在组建射弩队上,无疑就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而且,在能足够信任他后,这位工蜂弩手同样是一个强大的远程战力。
“那么,就来谈谈交易条件吧……”路梦说着。
……
嘶——
濑户头晕目眩。
她试着睁开眼,视野内一片漆黑。
“……我死了?”
“这就是英灵殿么,”小公主嘟囔着,“一点都不亮堂,而且也没有漂亮的女战士姐姐。”
传说果然是骗人的。
然而提起传说,濑户想起了自己在‘临死’前看到的那一幕。
攀登高山的战士,无疑是克拉尔,沙克族的开国英雄。
而他背着的,则是铭刃【碎片斧】,王国的传世重器。
这描绘的,正是《克拉尔的背水一战》中记载的,传奇战士克拉尔在死亡的最后一战前的场景。
即便濑户没有被老师逼着读书,她也会从各种的民间口述传说中听到这一个故事。
然而……
“根据老师对狂战士的研究,”濑户思索着,“若是在幻觉中看到了克拉尔之死的现场,就可以算是完全狂化。”
“若是狂战士,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克拉尔本人,就会陷入幻境,无法脱离出来,沦落为彻头彻尾的怪物——当然实力也会大增。”
“若是能够恢复自己的意识,就可以通过训练,自如控制狂化的进程。”
她嘀咕一句:“而这,才是真正的神选者……”
这话可不能让老师听见。
毕竟这已经在克拉尔之选的信条理解范畴了。
某种程度上,濑户已经能够自己选择何时激活狂化。
然而,她总是看不见‘克拉尔之死’的一幕——好似直接跳过了‘完全狂化’这一环节。
狂化后的实力增长、持续时间等等,都不及预期。
这一次重伤,她的进度倒是如计划般提升了一大步。
血色上涌,意识都模糊了。
但幻象的画面,还是止于山脚。
“原本可以一鼓作气的……”她挠了挠犄角,懊恼道。
好像是……在最后被谁打断了。
后颈依稀还有些作痛。
若是让她知道是谁,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不过,说这些也晚了。”濑户瘫倒在地。
女孩小小的身躯蜷缩在一起,麻木无力。
她刚才挠犄角的时候,手指都没有反馈的感觉。
只有死人……才会没有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