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掸子打了三四十下,受不了力,断成了两半。
水溶气的一把扔了掸子,眼神又环顾起来,瞧见屋门处杏目圆睁,小巧的嘴儿张成圆形的杜月娇。
刚刚打的兴头起了,倒没注意到杜月娇来了。
不过此时不是理这事的事情,水溶沉着脸道:“杜姑娘,你这里有没有鞭子,给我寻一根结实的来。”
七荤八素的薛蟠听见水溶还要拿鞭子打,顿时强忍疼痛,忙“嗳哟”的叫道:“好老爷,我肋条都折了,别打了,我知道你是正经人,以后不敢了,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薛蟠的嘶吼,顿时让杜月娇回过神来,自打与水溶相识,她一直都是见着其温文尔雅,陡然间见到水溶发起火来,一时之间没缓过来。
此时缓了过来,杜月娇忙上前小心的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闹了起来。”
小郎君显然不合时宜,东家更是暴露出水溶是“天上人间”主人,索性就喊起公子来。
说着,杜月娇目光看向挣挫不起来的薛蟠,这般模样,怕也不是普通的闹,而是往死里打。
水溶闻言冷哼一声,并未解释,他堂堂一个爷们被另一个爷们调戏,这种事情怎么开的了口。
于是水溶岔开话题道:“这事你别管了,去寻根结实鞭子来。”
杜月娇见水溶岔开话题,心下不由起疑,再联想起先前薛蟠说的“正经人”,双眸又瞧着水溶清秀的面容,心思聪慧的她顿时明白过来,玉容不由的精彩起来,眉眼间蕴含着丝丝笑意。
水溶见状挑了挑眉,目光盯着杜月娇,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幅忍笑的模样让水溶不爽起来,他知道杜月娇肯定是猜了出来,于是挑着眉哼道:“你这小娘皮笑什么笑,再笑连你一块抽。”
敢取笑自个,杜月娇真是胆肥了去,这该死的薛蟠,真是让他丢尽了体面。
杜月娇闻言神色一怔,笑意止了下来,好看的秀眉轻轻挑起,素手揉着绣帕,清澈的双眸闪烁不定,试探道:“公子当真要抽奴家?”
水溶瞧了杜月娇一眼,见其神情带着些许忐忑,明白是他的话语吓着杜月娇了,沉吟一声,倒也没回,毕竟水溶做不出迁怒人的事情,只是话赶话了。
杜月娇见状柳眉松缓下来,刚刚的一幕让她想起了难堪的往事,眼下这一幕,应是小郎君气急了,一时口不择言。
念及此处,杜月娇近前安抚道:“公子,您消消气,再打下去,怕是要把人都打死去,旁的不怕,就怕招了晦气。”
水溶闻言垂眸瞧了瞧躺在地上哀嚎的薛蟠,冷声道:“你瞧瞧这狗东西的劲,精神的很,我手下有分寸,打不死人。”
若是薛蟠真要被打死,岂能哀嚎的起来,水溶不过是拿着掸子朝身上打,又没照着大脑门去,出不得事。
杜月娇听后更加确定水溶只是气急了,并没有真要打死对方的打算,想着头一回见水溶如市井泼皮一般,与往日形象大有不同,一时间倒让杜月娇心思莫名。
忽地,屋门外响起脚步声,没一会,冯紫英掀帘而入,本想着来晚了一些,先道个恼,只是双手刚拱手,便瞧见眼前这一幕情形,顿时怔住了,这是上演全武行?
“冯兄弟,你来了,快救救我,要不然我就要被打死了。”
躺在地上的薛蟠见冯紫英来了,顿时来了精神,挣挫着身体挪了过去,抱住冯紫英的大腿哭诉起来。
冯紫英垂眸瞧了瞧痛哭流涕的薛蟠,复又抬眸看向神情淡漠的水溶,心中正疑惑,陡然间又见杜月娇眉角示意着水溶,心中沉吟片刻,大致有了着落。
谨慎的冯紫英且先不论其他,忽视抱他大腿的薛蟠,对着水溶拱手道:“小可来晚了些,公子切莫怪罪。”
薛蟠虽是“呆霸王”,但是不傻,需知冯家亦是勋贵,可连他都对眼前的小白脸恭敬有礼,且又恭称对方为公子,一时间就明白水溶的身份绝不是小白脸一类,而是京中权贵。
怪道对方知道自个薛家的身份,居然还下死手,原来是有底气,遭了,踢到铁板,要闯大祸了。
水溶见冯紫英来了,轻缓一口气,整了整褶皱的袖袍,招呼道:“本就是我临时遣人邀伱来的,有什么可怪罪的。”
对待冯紫英,水溶自然不同,不说水溶颇为欣赏于他,便是冯家纳帖投拜,他也得和气一些。
冯紫英轻应了一声,思忖片刻,还是询问道:“公子,可是薛兄弟不开眼得罪了您?”
水溶闻言抬眸瞧了眼冯紫英,看他这幅情形,像是想为其求情,倒是重情义,左右火气也降了,索性就卖个面子给冯紫英。
正当水溶想着息事宁人的时候,薛蟠回过神来,忙叩头不迭,道:“是我猪油蒙了心,见公子长的好,起了歹心,调戏了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好歹积阴功饶我罢。”
“调戏王爷”?
冯紫英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以为薛蟠只是言语之间得罪了王爷,没想到居然如此,这要是计较起来,整个薛家都讨不到好,真是胆大妄极。
此时水溶一张白润的脸蛋儿都青了起来,好家伙,刚想息事宁人,薛蟠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把事情抖个干干净净,这不是赤裸裸的打他的脸,真是蠢的可以,这么蠢的人能长这么大,真是见了鬼了。
念及此处,水溶沉着脸吩咐道:“紫英,把这个混账东西提到顺天府大狱里去,告诉顺天府尹,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提他出狱,更不准给他任何优待,若是敢阴奉阳违,我拆了顺天府衙。”
对于薛蟠自寻死路的作法,显然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但是打死也不至于,那就将这小子送进大狱,听说大狱里的人鱼龙混杂,待久了就有些小癖好,爱捡皂角什么的,薛蟠不是喜欢这些,水溶这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冯紫英见水溶发了火,当下也明白不宜求情,而且只是送到大狱,又不是打杀了去,已然是宽宏大量,于是冯紫英拱手应了下来。
薛蟠见冯紫英要带他去大狱,当即就不乐意了,吵闹道:“我姨夫是荣国公府的老爷,舅舅是京营节度使,你不能送我去大狱。”
水溶听后嗤笑一声,什么狗屁荣国公府的老爷,不就是个二房,还有王子腾,京营节度使,好大的威风,以为他是普通的王爷?就是他来了也得乖乖俯首帖耳。
“拖他下去,看着就心烦。”水溶懒得与这白痴说话,以往在金陵作威作福惯了,以为在京城谁都给薛家面子,得,让他去大狱里吵闹去,给他开个眼。
冯紫英闻言不由分说,上前拽着薛蟠就走,眼下王爷还没气急了,要是气急来,指不定有好果子吃。
而且事后还得提醒薛蟠不可多言,堂堂北静郡王被男人调戏的事情要是被宣扬出去,渍渍渍,北静王府的脸面都要丢尽来。
烦人的薛蟠被拖了下去,只是时不时地传来薛蟠的吵闹声,让水溶愈发恼怒,若是水溶真要计较,别说薛蟠这个混账,整个薛家都讨不到好。
只是没必要,宣扬出去,水溶的体面还要不要了,为这么一个货色成为京中闲谈的笑料,吃亏的还是他自个。
这该死的东西,真的是穷奢的日子过久了,不知好歹。
杜月娇见水溶依旧忿忿不平,移步近前,提着帕子的手儿替水溶顺气,安慰道:“消消气,切莫恼了,总归伤的是自个,况且小郎君生得俊,让人瞧着欢喜也是正常。”
说着,不由地“咯咯”笑了起来,毕竟她说的也没错,凭水溶的长相,瞧着的确让人欢喜。
水溶闻言气的发笑,反问道:“怎么,这还是我的过错了?那我觉着杜姑娘生的风流,是不是也能调戏你?”
前一句话,他还觉得有理,可是后一句什么意思,生的俊就要让人调戏,什么歪道理?照她这般说,那水溶瞧见生的俊的就去调戏,那也没错喽!
杜月娇听见水溶说她生的风流,眉眼不由的眯了起来,掩嘴笑道:“旁人自是不可,可若是小郎君,奴家也不恼呢!”
水溶闻言轻笑一声,这小娘皮,故态萌生,言语又随意起来,真要调戏了她,指不定心里怄气呢!
目前而言,水溶与杜月娇的关系虽是主仆,但也类似于先前说的“好友”,闲着无事的时候来这儿闲趣,让水溶感觉颇为轻松,有一股红颜知己的意味,没必要因此坏了这份情谊。
先前心中愤懑,水溶并未注意杜月娇的装扮,此时心气渐渐平和下来,见其身着清凉,不由地眉头微蹙,没好气的问道:“杜姑娘怎么换了这身衣裳?”
换衣裳归还衣裳,干嘛大冬天的穿夏裳,他又不是苛刻的东家,“天上人间”不至于穷得连更换的衣裳都没有吧!
杜月娇眨巴着眼瞧着水溶,檀口微张道:“奴家这身打扮,小郎君不喜欢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爷们,越是穿的少,那眼珠子就越是灵动。
水溶闻言眉头轻挑,目光打量起小娘皮,大红色华衣裹着赤色鸳鸯肚兜,傲人的身姿展露无遗,丝绸如墨色的青丝随意的飘散在腰间,身材纤细,蛮腰赢弱,玉颊粉嫩,那灵动的眉梢流溢出妩媚的光泽,撩人心怀。
此情此景,莫不是小娘皮在诱惑他?
水溶双眸流转,沉吟一声后,清声道:“刚刚的气儿我还没消,杜姑娘别拿我取笑。”
对于杜月娇,水溶是以朋友的态度对待,即便心中有涟漪,他也不会失了分寸,坏了情谊。
杜月娇闻言不由的睃了水溶一眼,她都这般暗示了,小郎君怎么还疑神疑鬼的。
思虑片刻,杜月娇美眸流转,轻咬下唇,如葱根的食指在水溶胸膛上划着圈儿,娇媚道:“小郎君心里有气,奴家帮你顺顺。”
水溶闻言心中一跳,“顺气”?怎么个顺法?
此时的水溶明白杜月娇不是在取笑他,因为这小娘皮是有分寸之人,言语轻挑的调笑实属正常,绝不会三番两次,更不会动起手脚,踩到对方的底线,这也是水溶不在意这小娘皮调笑于他的缘由。
爷们的调戏,水溶忍不了,但是女儿家的调戏,还是品貌不俗的女儿家.....这就不同了。
念及此处,水溶目光打量起眼前多姿的小娘皮,身姿傲人,生性风流,那股子媚劲,能勾起人原始的悸动。
他只是觉着与杜月娇相处颇为轻松自在,拿这小娘皮当做朋友对待,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果真是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