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豹听到耳后风声时,杀手的刀距离他脖颈已不足三寸。
张豹低头同时大跃向前,但避的太晚了。
刀锋入肉的一瞬,张豹感觉后脖颈微凉。
这一秒他是不痛的,但为了提醒同伴张豹故意大喊出声。
刘异、张虎、毛台、布兰同时回头,就看到张豹右手捂着自己后脖颈,鲜血从手指缝溢出,身体向前栽倒。
他身后站着一名身材瘦削的黑衣杀手。
杀手再次挥动滴着张豹鲜血的陌刀,向他头顶劈下。
“三郎。”
走在最前面的张虎大惊失色,可他来不及救。
毛台和布兰距离张豹近,可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异喊了声“三兄”的同时,借着过道的雨水,一个滑步越过布兰、毛台冲到了张豹身前。
他左手接住张豹即将倒下的身体,右手横剑架起杀手竖劈过来的这一刀。
杀手的刀撞上鸦九剑发出“咔嚓”断裂声,随后“噗嗤”一声,一柄利剑刺穿黑衣人左胸。
毛台反应慢了半拍来不及救人,杀人却还来得及。
杀手死后他们纷纷过来查看张豹伤势。
张豹后脖颈被切开一个三四寸长的大口子,深可见骨。
张虎懊恼地恨不得将杀手尸体剁成肉酱。
“三郎……”
“二兄,我……我没事。”
张豹说完便晕了过去。
张虎要抱起张豹,被刘异制止。
“三兄的脖颈现在很脆弱,不能动。”
他现在也不知道张豹有没有伤到颈椎,如果伤了颈椎下辈子有瘫痪的风险。
“那怎么办?”
刘异卸掉旁边船舱的木门,将张豹平移放到木门上。
他们抬着张豹送去公孙笔的房间。
林九蓉是用针高手,刘异请林九蓉为张豹缝合伤口。
他留下张虎和布兰照看张豹,他则带着毛台继续往前走解救其他人。
他俩走到船头甲板时,发现这里叮叮哐哐正在热烈厮杀。
二楼巡查团和少林武僧在这里拦截下了大部分杀手。
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整个码头。
这一瞬刘异看见五六十人挤在甲板上混战。
黑衣杀手们手持陌刀,挂满雨水的脸上表情狰狞,出手狠辣地攻击刘异的队友。
萧鄂、郑薰、高敏虽出身士族,从小习武,可他们武功并不精湛,遇到杀手根本无法自保。
张鼠和包括昆仑瓜在内的十名金吾卫,正竭力保护他们。
尽管刘异挑选了身手最好的金吾卫随行,可他们仍不是杀手对手,不断有人挂彩。
了缘、了然等武僧倒是功法精湛,可他们又不愿犯杀戒,赤手空拳肉搏杀手的陌刀优势不太明显。
刘异队友中唯一可以上大分的是江小白。
江小白凭借铜皮铁骨的利爪,同时与两名杀手过招,还可以利用船身摇晃的间隙,解决掉旁边攻向昆仑瓜的杀手。
他每次只抓敌人脖颈,上来就是错骨手,咔嚓声中又超度了一名黑衣人。
可这些杀手完全无惧生死,他们前赴后继聚到江小白身边围困他。
头顶上雷声轰鸣,仿佛是战斗的鼓点,刺激着双方的神经。
混战的人群衣衫早已被雨水湿透,他们在雨中跳跃,砍杀,搏命。
大雨猛烈敲打着船舷,迎风的人甚至睁不开眼睛。
刀光剑影中,不断有人倒下,鲜血与雨水混合在一起在甲板上流淌,再被大雨冲进汴河。
刘异和毛台已经加入团战,他俩仰仗各自兵刃的优势,一路所向披靡,很快便杀到被黑衣人重点围剿的萧鄂、郑薰、高敏身前。
张鼠见刘异赶来终于松了口气,边打边问:
“我二兄、三兄呢?”
刘异怕张鼠分心,没敢告诉他张豹重伤,危在旦夕。
他朝对面刺出一剑后,回头答道:
“二兄、三兄在保护林阿娘、公孙先生,楼上还有人吗?”
“没有了,我们刚下楼梯就碰上这群黑衣人上船。”
“封住他们,不能再让杀手往后面船舱走。”
那边不仅有完全不懂功夫的安平公主,还有公孙笔和张豹两个伤员。
刘异指挥队友组成三三阵型布阵,互为侧翼支援。
刘异、毛台、张鼠分别占据一面主力,各自带领实力较弱的巡查团一起横推敌人。
他们一路横扫过去时,凡是攻过来的杀手皆被他们几招内击毙。
天空间歇式闪电,每亮一次都能看到甲板上的黑衣人越来越少。
这时,黑夜中突然响起两声尖锐的哨声。
正在苦战的杀手群闻声纷纷向两翼后退,等退到围栏处时,他们像下饺子一样纷纷跳入河水中。
“逃了?”张鼠疑惑,“太便宜他们了。”
“没关系,我们不缺活口。”刘异安慰。
幸好少林和尚不杀生,被他们拍晕的杀手正横七竖八地在甲板上躺着。
清查战损时刘异才发现,他们虽杀了三十多名黑衣人,却也损失了四名金吾卫,另有三名金吾卫重伤。
少林僧人一人重伤,四人轻伤。
幸好他们出发前带足了伤药,又有林九蓉这个好裁缝。
安置了伤员后,刘异将八名昏迷的杀手统一交给密羯和毛台处理。
他再次去船舱看望公孙笔和张豹。
公孙笔已经醒了,张豹失血太多,仍在昏迷。
张虎、张鼠守在榻边愁云满面,张豹这次伤得太重了。
刘异知道安慰也无济于事,他劈了一张竹凳,用软布包裹给张豹做了一个颈托。
若张豹能够醒来,可以固定他的脖子。
刘异刚离开公孙笔船舱,便被萧鄂、郑薰、高敏拉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萧鄂问:“那些黑衣人是谁派来的,为何要杀我们?”
刘异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道。
郑薰安慰萧鄂:“那个异族丫头不是正审活口吗,等下应该就可以知道了。”
萧鄂蹙眉摇头,不认同道:
“一个小女娘怎么能问得出来?”
高敏却说:“我刚才经过刑讯房时,看见昆仑瓜捏着鼻子拿出一只血淋淋刚剥下来的完整人皮手套,那女子如此狠辣,搞不好真能问出点什么。”
刘异叹息一声语气无奈道:
“估计杀手什么也不会说的。”
“哦,你为何笃定?”萧鄂问。
“你们有听见那杀手嚎叫了吗?”
所有人同时打个寒颤。
这船上隔音不好,若杀手喊叫,他们在这里一定能够听见。
可那杀手整只手的皮都被剥掉了,却没发出一丝哀嚎声,这得对自己多狠?
萧鄂郁闷地问:“难道白留活口了吗?”
郑薰侧头思索一阵,推测:
“什么人会刺杀铸币巡查使团?你们说会不会有藩镇在铸钱时偷工减料了,怕被我们发现才来行刺。”
高敏:“可我们刚巡查了一站,还什么都没查到呢,他们何必操之过急?”
萧鄂见刘异始终不说话,疑惑问道:
“刘街使是不是心中已有所怀疑?”
刘异坦白:“怀疑倒没有,不过咱们离开洛阳时,有一条船一直跟着我们。”
众人大惊,齐声问:
“那船现在在哪?”
“也停在了这个码头。”
刘异原不打算进宋城,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故,他想趁机讹人。
他让萧鄂、郑薰、高敏在城门开启后,直接去城中找宣武军节度使王彦威。
唐德宗建中二年,宣武军从义成军节度使(即郑滑节度使)独立出来后,便一直驻扎在宋城。
巡查团在宣武军的地盘出了事,王彦威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刘异则带着江小白、了缘、了然各自披了件蓑衣,跳下这艘官船。
宋城南关码头是大运河航线中一个比较重要的中转码头,每天停泊在码头岸边两侧的船只有几百艘。
刘异要从几百只船中找到那艘乌篷船。
下雨无法点灯,加上视线模糊增加了辨识难度。
等刘异找到那艘船时雨已经停了。
天上乌云散尽,东方渐白。
刘异松了口气,幸好这艘船还在。
他率领几人跳上乌篷船。
刘异在乌篷外看见里面有灯光透出来。
他用剑鞘挑起帘子,走进船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