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之所以要抓他问责,是因为起火原因一直找不到。
为给愤怒的民众竖个靶子,大理寺便把刘异给抓了。
他当晚擅自调离武侯离岗,确实有一定责任。
可他的责任远远小过纵火凶手。
如果能找到真凶,民众的唾沫星子必将转向。
那时大理寺再治自己死罪就说不过去了吧?
王会答道:
“放火的是驻扎在辅兴坊的左厢神策军三团二旅,旅长宇文鹰亲自带队做的。”
“shit!!!”
刘异再次懵逼。
他知道神策军除了在皇宫西内苑有驻兵,在长安县的辅兴和修德两坊也有。
不过这件怎么连神策军都参与进来了?
王会接着阐述:
“当今陛下对军权的把控远超先皇,如今神策军内部许多将领都直接听命于他。”
“真的假的?”
刘异本来只是随口问问,王会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进行了详细解答。
“陛下登基后逐渐重用李德裕,这件事曾引起当时的护军中尉仇士良不满,仇士良暗自起草赦书,减少禁军衣粮及马刍粟,却假称是李德裕授意,以此鼓动禁军哗变,好让他们围攻李德裕,铲除李相。陛下知道后立即派人对神策军宣旨:赦令自朕意,宰相何豫?尔渠敢是?将士们听是陛下的意思,当即平息了风波。”
刘异听懂了,李炎比他哥哥唐文宗强,镇得住神策军。
他顿时陷入惆怅,如果纵火的是神策军还真有些难对付。
这时王会继续说:
“务本坊与东市只隔了一坊,我知道那晚行事,当晚一直在自家院中关注东市那边的动静,我发现起火时间比我们预定好的晚了一个半时辰。”
“沃特?”刘异错愕,“你确定?”
“确定。”
刘异思索片刻,随后一脸坏笑着问:
“左厢神策军归左护军中尉管对吧?”
“对。”
“那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关系如何?”
“不好。”王会语气肯定,“神策军护军右中尉马元贽以前是跟仇士良一派的,左护军中尉王之亮以前是跟王守澄的,仇士良跟王守澄一直不睦,导致马元贽跟王之亮也有过节,这件事不是秘密。”
刘异轻咬下唇,笑意扩大。
过了一会他一脸惋惜说道:
“哎呀,王大将军,谁把你的脸毁成这个样子啊?啧啧,真可怜。”
如果可以,王会想当面骂娘。
但他不敢,只能任刘异表演。
“你的脸既然丑成这样,暂时就不要出门吓人了,过两天我给你申请工伤。”
王会疑惑,这怎么申请?
他提醒道:
“我不能一直躲着,后天就是庆阳节,大臣只要不是重病快死了,当日就得陪同陛下庆生。”
刘异一脸阴笑。
“真是个普天同庆的好日子啊,我该送阴逼份大礼。”
刘异知道李炎身为一个帝王,如此兴师动众、拐歪抹角地陷害一个小人物,完全不合乎情理,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
可现在除了李炎本人,没人能解答他这个疑惑。
在谜团解开之前,他不仅要见招拆招,还要加倍奉还。
来之前刘异确实计划灭了王家满门,但他刚才临时改变主意了。
要对付李炎,他就需要掌握兵权。
长安城里最强的军队,首推神策军,第二就是金吾卫。
留着王会在,右金吾卫的兵权等于间接握在自己手中。
这样还不够,刘异要想办法掌控神策军。
“坑我?哼,阴逼,你选错对手了。”
老虎打盹了一下,你就以为我是病猫吗?
分别前刘异给小团伙成员分别布置了任务。
时间紧迫,他们要分头准备。
此刻,长安城上空电闪雷鸣。
闪电像一把锐利的刀片,将漆黑的夜幕撕裂一条口子。
苍穹一瞬间乍亮,绽放出几朵紫金流光,随后重归黑暗。
刘异率领十三人团伙在滂沱大雨中离开务本坊。
天亮时分,下了一夜的大雨终于停了。
刘异跟着第一批进皇城办公的人流,重新回到大理寺监狱。
鲁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刘异拍拍的肩膀安慰:
“别怕,我今晚还要出去,这次白天就不回来了。”
“我的天爷呀,”鲁强的脸愁得皱皱巴巴,“刘街使,这个真不行,万一明天白天提审你,咱们都要掉脑袋啊。”
“你忘了,明天是庆阳节。”
鲁强恍然大悟,庆阳节全体公务员放假一天,五品以上重臣需要进宫陪伴陛下一起庆生。
根本不会有官员过来提审犯人。
~~~
修德坊,右神策军某大帐。
二团马军指挥使吴有才坐于案前,拿一块柔软的巾帕小心翼翼擦拭着他的头盔。
庆阳节就要到了,他将再次陪王伴驾。
装备提前擦亮,那一天才能威风凛凛。
吴有才异常爱护自己的盔甲,擦拭时从不假手于人。
他辖下的一名团长站在他旁边,絮絮叨叨汇报搜集来的各处八卦。
“东市案至今找不到起火原因,大理寺把那晚当值的金吾卫右街使给抓了。”
吴有才继续擦头盔,没有抬头,随口问:
“是刘异吗?”
他对刘异有点印象。
迎接定安长公主回京那天,乱民在郊外围攻公主车驾,神策军就是派他率队赶过去驰援的。
“好像是叫这名。”
吴有才摇头嗤笑。
“金吾卫比咱们差事难办,咱神策军守护皇宫就成,金吾卫却要面对全城百姓,平时处理不完的琐碎事,出了事还要被牵连。”
团长继续汇报:
“我听说左厢那边有人聚众博戏。”
吴有才哈了两口气到头盔上,继续擦。
“左厢那群混蛋太放肆了,金吾卫前阵不是在城中抓赌吗,怎么不把那群混蛋抓起来?”
“指挥使说笑了,金吾卫纵使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闯咱们神策军的军营啊。”
“便宜那群混蛋了。”
“属下还听说左厢那边博戏的彩头很大。”
“还能大到哪去?咱们每月就那点饷。”
团长答:“每注要五匹绢。”
“什么?”
吴有终于停下擦盔的动作,疑惑问道:
“他们哪来的钱?”
“我也正奇怪呢。”
这时,一名卫兵走进大帐。
“指挥使,有人给你送来一封信。”
“谁送的?”
“一名健步,替人代送的。”
吴有才放下巾帕,拆开粗糙的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笺。
他读了两行,当即惊得站起。
“备马,我要进宫,面见咱们护军中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