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异回到船舱,看见李安平正在小口小口喝鱼汤。
他坐到李安平对面,捧着另一碗鱼汤滋溜滋溜开喝。
汤是黑鲫鱼熬的,异常鲜美,入口后瞬间征服味蕾,咽下去后仍回味无穷。
刘异满足地’哈‘一声。
他不经意间抬头,恰好与李安平的眼神对上。
一刹那后,李安平很快移开目光,假装低头喝汤。
刘异喝汤时余光瞥见李安平总在他低头的一瞬开始偷看他。
她晶亮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窃笑。
刘异迷惑,这丫头在跟他玩捉迷藏?
他这次先做了个低头的假动作。
下一瞬,猛地抬起头,刚好将李安平直勾勾的眼神抓包。
“啊……”
“你偷看我傻乐什么呀?”刘异问。
李安平脸颊当即泛起红潮。
“我……我想谢谢你呀,我刚才在船舱里听到你教训李义丰了。”
刘异翻个白眼,再给她一个嫌弃的眼神。
“我那是气不过她侮辱我的作品,想为自己争面子而已。”
“我懂。”
“啊?你懂什么?”
“我懂你明明是为了给我出气,却故意假装是自己生气。我懂你不想我感激你。”
“……”
“你怕我喜欢上你对吗?”
刘异有一种被雷劈的感觉。
槽,这丫头该不会跟她腹黑老哥一样,一直在装傻吧?
否则自己哪有这么容易被看穿?
“你怕不是影后吧?”
“啊???”李安平眼中闪现出一连串问号,“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对吗?”
刘异重新打量她,再次评估。
不像装的啊。
人眼睛里的清澈是装出来的。
李安平轻咬着嘴唇,忽然笑得很得意。
“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就是在为我出头。”
刘异故意贬损:
“早发现早治疗,被爱妄想症不是绝症,可以治,等我发起众筹给你买面镜子就治好了。”
李安平不理他语气中的嘲讽,悠悠道:
“我虽身为公主,但从小到大除了阿娘和王兄,没人对我好过,所以我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别人释放的善意,因为太稀有了。”
刘异眉头不经意皱了一下,李安平的话让他莫名开始心疼。
李怡说过,他之所以常将妹妹带在身边,就是不想她总被人欺负。
“宫里的人对你不好吗?”
李安平脸色变得寂寥和悲伤。
“小时候姊妹们总欺负我,也不带我玩,我以为是我们年龄差距太大,玩不到一块,后来我就找比我小一辈,年龄差距没那么大的公主玩,比如李义丰、李金堂她们,可她们也会欺负我。长大后我才知道,因为我阿娘出身太低了,她们瞧不起我,太皇太后刻薄我阿娘,她们就刻薄我。”
说到这李安平挤出一个自认为释怀的笑容。
“所以我很珍惜每一个对我好的人。”
刘异的心一抽一抽地绞痛。
他默默平复下心情,问:
“你还要汤吗?”
李安平摇摇头。
她将汤碗放到桌上,用手指不停描绘瓷碗上的花纹。
眼神直勾勾看向刘异,抿抿唇后问:
“你很喜欢你的心上人吗?”
刘异静静点了点头。
“很喜欢。”
李安平展露出一个明媚开朗的笑容。
“所以你不喜欢我喜欢你,对吗?”
“我……”
“你放心,我绝不会赖上你给你添麻烦的,我一定会好好出家的。”
“安平……”
刘异叫她的名字,却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楼船驶进芙蓉园后,刘异没有陪郑言他们继续游玩,而是带着李安平乘乌蓬小舟靠岸。
李安平的两名婢女从岸边马车上下来,过来搀扶她。
她上车后打开车窗帘子继续观望刘异。
俩人谁都没说话。
马车渐行渐远,李安平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岸边少年挺拔的身影上。
即便刘异先行转身,留给她一个毅然决绝的背影,她也没有收回视线。
“公主,你身上披的是何人的衣服?”侍女问。
这一看就是件男装。
李安平扯下衣服抱在怀里,哀伤道:
“我刚才故意没脱下来还他。他心上人拥有他的人,我拥有一件衣服,不过分吧?”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她们傻乎乎的主子终于开窍懂情事了。
刘异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的龙兴寺。
一进寮房就看见郑言正坐在他的小桌边吃胡豆。
“你怎么在这?”
郑言解释:“我又搬回来住了。”
“槽,那你也不能搬到我房里啊。”
“我住隔壁。”
“你最初来龙兴寺不是为躲你家人吗,现在家人都找到你了,你还回来住寺院干屁?”
他记得在香积寺时,有人说过郑言家在崇义坊有房子。
郑言语气无奈回道:
“李党的人派我回来监视你。”
刘异噗嗤一笑。
“狼人第一局就自爆了,还怎么玩?”
他也坐桌边与郑言一起吃胡豆。
刘异嘴角嚼的嘎嘣脆,呜噜着说:
“我就奇怪了,以前是牛党,现在又来了李党,我到底做错什么了,让他们对我这么上心?”
郑言往嘴里抛了一颗胡豆。
“听说是当今圣人很器重你,他们现在都想拉拢你。”
“瞎掰,皇帝老儿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不信拉倒。”
太极宫,甘露殿。
内给事王文干刚跟李炎汇报完工作,结尾加一句点评:
“这人竟出口不逊侮辱义丰、金堂两位公主,简直是胆大包天。”
李炎右手捏着一份奏疏不停拍打左手,笑意盈盈地问:
“他亲自将李安平救上来的?”
“是,奴婢派去的人看到他将安平公主带入船舱,许久都曾未出来。”
李炎脸上的笑意扩大。
“广成先生回来了吗?朕已经等不及要修炼了。”
“广成先生下午就进宫了,如今正在麟德殿与左右街道门教授先生赵真人论道。”
“朕去瞧瞧我的丹药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