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会和萧鄂各自做出个困惑的表情。
“莫非是水土不服?”
“对,我和长安谁也不服谁,我一到这就脑子抽筋,肚子犯晕,四肢恶心,脚后跟咳嗽。”
萧鄂做出一个omG困惑表情? ???
“呃……这病症还蛮奇特的。”
王会大概猜出了刘异的用意,讪笑着说:
“我们这不允许一次这么长的病假,要不你先请一天,一天后视身体恢复情况再看。”
“一天一天请?懂了,多谢大将军。”
刘异抱拳后美滋滋地走了。
萧鄂望着他的背影,感慨:
“可惜了,金吾卫难得来个能文能武的后生。”
王会露出一个老狐狸般的笑容。
“事情没这么简单,长安可能要变天了。”
萧鄂仰头看看天。
“哪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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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胡山大捷后,李德裕的官职已晋升为司徒,位列三公。
大唐三公是没有实际活干的,所以他继续兼任原来门下侍郞的工作。
门下省在三省六部中扮演着现在国务院办公厅的角色。
门下省与中书省办公地点比较特殊,各分两地办公。
一部分办公地点与其他衙署一样在皇城内,紧挨着承天门。
承天门街左侧是中书外省,右侧是门下外省。
还有一部分办公地点在宫城内。
中书省在宣政殿左边,门下省在宣政殿右边。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这两省各有些特殊岗位。
比如门下有个官职叫起居郎,中书省有个官职叫起居舍人。
这俩岗位的主要工作是记录天子平时言行。
他们以笔杆子为摄像头,随时随地给皇帝拍VcR。
最缺德的是成片后还不准皇帝本人赏阅。
开成三年唐文宗有一次想看看起居郎郑朗写的《起居录》,结果被郑导无情拒绝。
“陛下,根据行规,拍之前你可以随意改剧本,一旦成片你就无权参与剪辑了,顶流也行,我劝你不要难为小臣了。”
唐文宗竖起根大拇指。
“郑朗,你行,你厉害,给你点赞,这么好导演你咋就没得奥斯卡呢?”
得亏唐文宗的好肚量没把郑朗拉出去砍了,让他活到了会昌年。
今天李德裕在皇城里的门下外省办公室办公。
郑朗在他办公室汇报完工作就要回宫,李德裕让他将自己写好的奏疏顺道带回去。
“赵开出任御史大夫的事已经定了,我刚写好的条陈等下你帮我顺道送去枢密院,让那些宦官尽快呈交给陛下批阅。”
“相公,恐怕快不了。”
“为何?”
“卑职听说陛下又出宫了。”
“啊,又去泾阳县围猎?你之前任起居郎时不是曾劝说过陛下不要耽于狩猎而荒废国事吗,陛下还因你敢于劝谏晋升你为左谏议大夫,自那之后陛下已经很少去泾阳了。”
“对,是很少去泾阳,陛下现在都改去楼观山了。”
楼观山在长安西南,属于终南山北麓。
传说上面的楼观台是老子曾经讲经的地方,素有天下第一福地之称。
郑朗一脸认真地点评:
“陛下脾性也是难得,属于诚心纳谏,从善如流,勇于反省,但屡教不改,依然故我类型。”
“你现在是谏议大夫,继续劝啊。”
郑朗两手一摊,做无奈状。
“卑职倒是不怕触怒龙颜,但我见不着陛下啊。”
他现在已经不是起居郎了。
如今他总算明白陛下晋升他的用意,大概被他叨叨烦了,想甩掉他这个小尾巴。
李德裕望着郑朗无奈笑了笑。
郑朗是个秉性纯直的人,朝臣中如他这般敢抚龙之逆鳞的人不多了。
“有融是长庆元年中的进士吧?”
“相公还记得?卑职确是那年及第。”
李德裕悠悠长叹一声。
“本相出身于赵郡李氏,家父在元和年间两度拜相,我以门荫入仕,咱们李党多数都出身门阀世家。你出身荥阳郑氏,你祖父郑珣瑜、兄长郑覃都曾做过宰相,你兄长还是我至交好友。崔氏八龙出身博陵崔氏,他们崔氏仅算大唐建国至今就出过十三位宰相。物以类聚,天下士族大家都站在咱们这边。牛党便因此攻讦我们不懂民间疾苦,目无下尘,动不动就讥讽我何不食肉糜。”
郑朗分析:“牛党他们大多出身寒门,只有把我们放到纨绔一类,才能团结更多读书人。”
李德裕目光幽深道:
“因我非科举出身,即便我熟读经史,即便身边有你,有李让夷、李绅这种科举出身的官员,牛党仍以称呼咱们为不学之党,简直荒谬。”
“相公何必在乎他人之言?”
“但他们有一点没说错,我确实厌恶如今的科举制度,你可知道原因?”
“卑职能猜到一二,应该与当年那件事有关吧。”
“不错,我与牛党人争执的起源就是在你科考那一年开始的。”
郑朗眼睛闪了闪,思绪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他也学李德裕叹了一口气。
“那年科举真是一波三折。”
当年科举发生一件大事。
长庆元年的科举考试由礼部侍郎钱徽和右补阙杨汝士为考官。
考试成绩出来后,十四名及第者非富即贵,其中包括中书舍人李宗闵的女婿苏巢,杨汝士自己的弟弟殷士,荥阳郑氏的郑朗以及宰相裴度次子裴撰。
当朝宰相段文昌认为主考是用‘通关节’的方式录取的考生。
穆宗皇帝询问翰林学士李德裕、元稹、李绅的意见,他们一致认为主考官录取不公。
皇帝当即下令复试。
结果十四个录取名单中仅有三人过关,其余人所答全部狗屁不通。
穆宗皇帝大发雷霆,将钱徽、李宗闵、杨汝士贬官。
这些人从此便恨上李德裕、李绅等人。
他们与早年得罪过李吉甫、李德裕父子的牛僧孺结成一党——牛党。
从此牛李党相争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