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宝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开始汹涌泛滥。
他平时是个极爱哭的怂包,今天一直忍着,此刻再也绷不住。
他呜咽着回道:
“我们都料错了,郭樊以为陈平破坏了监军密会,这件事会到此结束,之后军中会对我们从轻发落,责仗后赶出振武军,我也可以归家。他没想到队长能凭一己之力救下全队,之后更是帮助吐突监军追查到李老海,最后还追去回鹘,搅得整个草原天翻地覆。”
“于是你就继续当郭樊的眼线?”
“我没的选,否则他让我直接杀掉你们,我想想还是当细作吧。”
刘异被气笑了,乳腺都笑通了。
“你的脑子都没花生米仁大吧?非得从两坨屎中选着吃?现在结冰了,你咋不去舔零糖零卡的大铁门呢?”
陶晓这次终于忍不住,一套天马流星锤直接轰王二宝肚子上。
“鸟地,别人都叫咱俩逃跑大师,现在我以跟你齐名为耻。我们可以不愿意当兵,但你怎么能擅自替其他人做决定,让大家全体退役?”
王二宝吃痛弓腰,疼得冷汗连连。
米童越看他越气,也开始用肢体语言表达友情,飞起一脚踹在王二宝膝弯处,将他踢跪到地上。
“你有没有想过,郭樊若不信守承诺呢?我们还有卸甲的机会吗?当时陆柄给我们定的罪名可是细作,是要被斩首的大罪,亏得队长机敏,才让咱们逃过一劫。”
王二宝呜咽回道:
“我知道错了,在大家被绑到绞刑架上时,我就知道自己错了。我不知道那日我的绞绳是否为活结,但若你们身死,我决不会独活。”
张鼠以饱满的热情走过去,用手掌跟王二宝的脸蛋热烈碰撞,啪啪脆响,加麻加辣加到极致。
“槽,竟整没用的,你死顶个屁用,我们能活过来吗?”
坟围感拉满的情况下,王二宝被整形得阎值不错。
古乐本也想表达一下热情,可他看了看自己沙包大的拳头,想想又算了。
再打下去,这小子要被揍死了。
陈平是上次草原行动的留守儿童,没被绑上过绞刑架,他对王二宝的怒气不像其他人那样汹涌,只默默皱眉看着。
王二宝被小哥几个揍了这么久,嘴唇都咬出血了都没敢哀嚎出声。
刘异咳嗽了几声制止张鼠、米童和陶晓继续板子炒腊肉。
王二宝刚才还白白嫩嫩的脸,现在变得姹紫嫣红,老惨了。
刘异看着对面的鼻青脸肿,郑重说道:
“我在信中警告过你,你若敢回来,恐怕要面对死亡。我这人主张小事民主,大事专制,对于杀不杀你这件小事,咱们民主表决。”
“啥民族?”张鼠问。
“就是咱们队七个人,无记名投票决定王二宝的生死。”
米童奇怪:“七个人?”
“王二宝还没死呢,现在他还是咱队的,允许他给自己投一票。”
陶晓感激地看着刘异,这等于增加了王二宝活下去的几率。
老实说他气归气,但揍了二宝一顿,气已消了大半。
他并不希望二宝死。
张鼠给每人发了一张纸,只需要在上面写符号就行。
陶晓在唱票的时候,跟那天上绞刑架一样紧张。
每念一个x,都代表王二宝离死亡更近一步。
当七票全部唱完,大家发现结果是五√二x时,每个人心里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王二宝五彩斑斓的脸上写满震惊。
“你们都投了我活?”
陶晓怼道:“你高兴什么?投叉的那两票代表我们剩余的愤怒。”
“可那两票中有一票是我自己投的。”
陶晓气得又给他一拳。
“你他娘地真缺心眼吗,还敢投自己死?万一再多两个人投叉,加上你自己缺心眼的一票,你就真死定了。”
古乐摸摸脑袋:“敢情只有一票投叉啊。”
刘异发出一声冷笑:“敢情只有我投了叉啊。”
所有人畏惧地看向队长,这时他们才真实感觉到刘异的恐怖和绝情。
原来队长真想让二宝死啊。
刘异站起身,目光阴冷看向王二宝。
“这次你没死是他们心软救了你,但你必须离开小队,因为我从不原谅。”
“队长……”
“以后别叫我队长了,受用不起。”
其他人谁也不敢劝,也不想劝。
他们知道如果王二宝不离开,以后也很难跟众人相处。
王二宝收拾东西的时候,刘异走出营帐,想透透气。
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知道是张鼠。
他放心地往好兄弟身上一靠,伪装的坚强终于可以卸下。
张鼠勒了他脖子一下。
刘异夹着嗓子嗲声嗲气地撒娇:“死鬼,弄疼人家了。”
张鼠笑道:“你若真想让他死,就不会让大家一起表决,我家十郎还是善良的。”
刘异嘴角微微上翘。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那信纸除了用大豕草涂抹过,还被他下了毒。
他警告王二宝不要回来,是真心希望他死远点。
可王二宝既然在毒发前回来了,他也只能利用斟酒的机会把他的毒给解掉。
这个生门是王二宝自己选的。
他确实不善于原谅。
像老郭说的,你死不死啊,总劝别人原谅。
如果自己真死在绞刑架上,谁又能替他原谅呢?
整个大唐都要承受他家老头的怒火。
刘异和张鼠再回营帐时,王二宝已经不在了。
剩下的人已经没继续喝酒的心情,大家各怀心事,收拾收拾就躺下睡了。
子夜时分,刘异猛地睁开眼睛。
他在黑暗中静悄悄下地,摸黑穿好衣服。
将睡前准备好的东西揣在怀里,蹑手蹑脚离开营帐。
下雪之后,一般人走在雪地上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刘异练过洗髓后,身体轻得跟猫一样,一般人根本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他一路快速疾行,遇到巡逻兵,就将身体隐藏在附近营房的黑影里。
他在夜色中狂奔一刻钟左右,开始减速。
现在他右前方有一所很大的营帐,比他们如今住的那所营帐更有气势。
刘异将身体隐藏在一栋营房之后,他静静观察对面房子周围的动静。
现在那大帐门口有四名值守卫兵,他们正在搓手闲聊。
其中一人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最左边一人不知讲了什么荤段子,另外三人开始猥琐淫笑。
刘异望了望天幕上的半阙玄月,感觉时间差不多了。
过一会,一队巡逻兵果然从对面营房门口经过。
刘异轻笑,他知道巡逻兵两次巡查之间的间隔,有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足够了。
待这队巡逻兵走过去后,刘异自腰后取出一根细管筒。
他朝对面连吹了四次。
那边营房门口的四名守卫一一倒下,没发出一点声响。
“振武军最大的问题,就是对内防范不够。”
刘异自黑暗中走出,在月光的照耀中走向那所营帐。
刘异进去后,发现里面空间很大,东西却不多。
他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在里面畅行无阻,很快便来到内室。
刘异嘴角上翘,笑着走向安睡在床榻上的男人。
那人好像有第六感一样,猛然间惊醒。
他望着床头的黑影颤声问道:
“谁,谁在那?”
刘异呵呵轻笑。
“郭司马,晚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