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
拉特兰的天空总是如此清澈,数着飘过的云朵,躺在敞篷车厢里,莫斯提马很享受这样的旅途,她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回来,但这一次有些特殊的意义。
车速放缓,渐渐停在路边,驾驶员拉开车门跳下来,伸手敲了敲车厢:“尊贵的小姐,我们到休息区了。”
翘着腿的堕天使翻身起来,轻飘飘的落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辛苦你啦。”
“明明我才是客人,为什么要我开车,你却躺在后面?”
“因为……”
莫斯提马抬起手,她的两根法杖从车厢里飞下来落在手心,漫不经心道:“因为有人说我强壮到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堕天使转过脸,瞳孔中倒映出男人略显尴尬的笑容,对方争辩道:“当时大骑士领的那个神父也说了。”
“他跟你不一样,博士,你这么说,让我很伤心啊。”
莫斯提马走进休息区的购物中心。
周金儒记得两年前自己就提了一嘴,没想到莫斯提马一直记在心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堕天使却这么记仇,还是说她的本性里有恶魔的一面?
……
本应该和干员们一起返回本舰的周金儒中途决定先来一趟拉特兰,他有些东西寄存在公证所,与其让信使送到罗德岛,他更想亲自来一趟,莫斯提马便是最好的向导,两人结伴同行。
大约十五分钟后,他们重新上路,这一次堕天使选择坐在周金儒的身边,因为她抱着一堆零食和饮料。
周金儒将车开出休息区,扫了一眼,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只有阿能喜欢这些。”
“小乐喜欢这些是因为她的源石技艺需要消耗大量热量,不然你以为她经常吃苹果派为什么还能保持那么好的身材?”
莫斯提马拆开一包薯片,往嘴里送了一片,牙齿咬得咔嚓咔嚓响。
她忽然问道:“你不喜欢阿能的本名吗,没听你叫过。”
周金儒目视前方,双手扶着方向盘,轻声道:“蕾缪乐,念起来有点拗口,不如她的代号好记。”
“多念几遍就习惯了,小乐的姐姐和她的名字差不多,叫蕾缪安。”
“我记得你说过她们不是亲生姐妹。”
莫斯提马点点头:“是的,安安是小乐的父母领养的,取名字随性,便让小乐随她姐姐了。”
周金儒失笑道:“拉特兰的风气还真是开放。”
他低下头,发现堕天使捻着一片薯片递到自己嘴边。
男人张嘴一口咬住,他的动作有点浮夸,险些咬到莫斯提马的手指。
“不许咬我的手。”
堕天使抿着双唇。
她又递了一片薯片。
周金儒好半天没动,就在莫斯提马以为他不想吃时,忽然一口咬上去,这一次,他不仅吃到薯片,还如愿以偿的咬住投喂者的手指。
扞卫者对力量的精准控制让他的牙齿触碰到女术师的手指,却不伤害分毫,他用力吮吸了一口,心满意足的松开嘴。
“唉,扞卫者的脸面都没了啊。”
周金儒咧开嘴哈哈大笑,若是莫斯提马想躲,拥有主观时缓的她总是能避开的,她偏偏将手伸过来挑衅,岂能轻易认输?
旅途中的一点点小插曲就像午后的一份甜点,令人心情愉悦。
……
公证所的分部坐落在一座宁静的小型移动城市,这里没有繁华的娱乐街,也没有国际化商业圈,就连旅游项目也不怎么出名。
顶着光圈的天使们进出大门,有人路过时对两位客人毫无兴趣,也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周金儒穿一身黑色长风衣,戴着一顶圆顶礼帽,站在公证所门口,身边是换了一身拉特兰礼装的莫斯提马。
“我第一次见你穿这么正式。”
“那当然,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男人笑了笑,不再言语,他走进公证所,来到寄存提取柜台,从口袋里摸出钱包,将一张凭证推给柜台对面的天使。
对面的天使仔细看着凭证,先后两次抬头看过来,周金儒都以微笑回应。
“请稍等。”
没过多久,一只精致的黑色金属外壳手提箱由传送带送到柜台前,天使拆下上面的标签。
“先生,这是你寄存在公证所的物品。”
“谢谢。”
周金儒点点头,在单证上签字后,拎起手提箱,起身离开。
很多年前,他把这只箱子交给公证所,为的就是不让重要的物品遗失,一百年时光,有很多值得纪念的东西,带着沉甸甸的回忆。
而且,他要带一个人回家。
走到公证所门口时,午后的阳光洒在堕天使身上,她那一身华贵的礼装让人忍不住驻足凝望。
“我的事情办完了,如果你有什么想做的,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莫斯提马的精神不太集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嗯,我要去一个地方,一起来吧。”
……
同样是这座城市,两个人走在路边,莫斯提马在前面,周金儒跟在后面,谁也没有先开口。
看得出来,她有心事。
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了一处公共墓地,穿过大门时,守门人向堕天使打了一声招呼,她也回应了。
“你经常来这里吗?”
“嗯。”
“这里有你很重要的人吗?”
“……不,不完全是。”
莫斯提马步调放缓,她停在一块大理石墓碑前,慢慢弯下腰,手指触碰着碑文。
她轻声道:“睡在这里的是安安的曾祖母,每年安安和小乐都会来这里。”
背后的男人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道:“这是一位战斗天使对吗?”
“对。”
“她曾经被外派到伊比利亚,源石技艺是雷电,对吗?”
“对。”
周金儒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拉特兰的战斗天使,虔诚者,蕾法。
……
“你跟我回拉特兰吧,难道我还会害你?”
“当然不会,蕾法,你不用再劝我了,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给我写信就好。”
一百年前,他们分别在一个海风温和的下午,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只有寥寥几封书信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