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潜伏挪动的伊什观想出那一座座银白高塔,如同以往那般,暂且关合上了因为群众的恐慌而愈发失衡的裂口。
站立在一处高坡之上的厄伍伊什习惯性地望向天空的方向,在那感知无法触及的穹顶之中,呈现出如同人心般的浑浊。
虚无缥缈的情绪化作了无法接触的巨浪,由声音作为媒介,不断卷起一个个即是巨浪本身又不与它同为一体的人群。
伊什感觉到了,这噬人的巨浪似乎成为了自己的延伸,它是灾厄,它是死亡,它是力量
在刹那间,一道魔鬼的低语从他的心隙中悄然传出,点燃起了漆黑的火焰,但很快的被他掐灭,并强行抛却至了脑后。
梦精从黑暗的间隙中探出,摇曳着自己的触手。
他们在伊什周边的地面上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像是被风舞动的青草,又像是海底蠕动的蠕虫..
一只比其他梦精稍大的个体察觉到了伊什的心意,从衣袖里攀沿至抬起掌心中,等待着他的话语。
“你们能找到她吗?”
【我们..在现实中缓慢】
【给予形体..】
伊什瞬间联想起了自己以为已经失去的能力,他尝试着找回曾经的感觉,“召唤”出那一个个只会在噩梦中出现的梦魇。
然而地面的分解却说明了他的失败,就如同之前做过的多次尝试一样。
难道自从在金灿荒漠中迈过那一线后自己就彻底失去了这股力量吗?厄伍伊什忍不住冒出了这个早已浮现多次的想法。
【不要..用力】
下意识松开自己本就没有紧握的手掌的伊什在下一秒才反应过来,掌心的梦精正在指导着自己如何才能重现被自己遗忘的技能。
他松开了意识的重压,不断浮现又融毁的骨骼与框架终于呈现出坚实的形态,在现实中凝实。
梦精从黑暗的裂痕中钻出,融入了在现实中出现的梦魇。
从潜意识中出现的狂野碎片获得了灵魂,而虚无缥缈的意识也获得了形体。
它们四散而去,为了伊什的命令行动。
伊什触碰着身下由满是臼齿的大嘴捏合而成的怪物,在心中稍安的同时问出了一个刚刚从脑中出现的疑问。
“为什么我以前一次次的尝试你们只是看着?”
【...】
身下的梦精沉默着,装聋作哑,厄伍伊什也只好将“是怕我使唤你们吗?”吞入肚中。
在确认梦精能认出莱雅娜而不是其他人后,伊什让梦精带着一伙正在烧杀抢掠的暴徒回归了梦境。
他让面色不再那么苍白的狼耳青年将这堆尸体拖去放血,向妮丽姬询问着艾蒂卡有什么变化。
“我又不是这群吸血鬼,哪知道她怎么了..”压力不小的妮丽姬撑着腰抱怨了一句,随后说出自己的猜测:“不过我觉得这样她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但也就这样了..
啊!她不是说她家里有一个很出名的医生么,都是吸血鬼,他应该会有办法吧?”
她突然一合掌,声音明亮的说到:“反正我待在这也没有用,让我出去找那个叫什么玩偶师的医生吧!”
“不是人偶师..”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本就战战兢兢的玛伊西特更加颤抖的给身下的尸体割喉。
【要是他知道我知道的模样肯定要笑死我了..】
一直以吃人作为目标的玛伊西特此刻心中已经浮现出洛卡嘲弄自己愧为狼人的笑声了。
“...。”正在思考的伊什保持着沉默。
“别犹豫了,哪怕我们要找完整个城镇那一人一半不也省去一半的时间了吗。”
被说服的伊什抓住了她有力但却不怎么在形体上展现的肩膀,一齐沉入了黑暗。
等到二人从阴影中出现之后,妮丽姬震惊地感受着这股令人恐慌的喧嚣,紧接着扭头望向了似乎一点表情都没有的伊什。
厄伍伊什能观察到她没有颜色的面庞上渐渐皱起眉了眉间,双唇也开始紧抿。
尖叫在火焰中燃烧,灵魂随着黑烟飘散,融入那不知是升入天堂还是进入地狱的混沌天空。
脚步,枪声,还能行动的人影,正在倒下的人影,还能观察到的一角随着建筑的哀嚎而变作了一种短暂的死寂。
妮丽姬的呼吸似乎放轻了。
她知晓了眼前的景象是由自己身旁之人一手造成的,哪怕那绝对的证据还未出现。
伊什抬起了头,似乎是有些不想面对她的质问。
他本以为那压在裙上紧握的双拳或是会直接打来,或是会变成巴掌扇出,但似乎并不怎么出人意料的是,她松开了手指。
“等找到她我再来和你谈。”
厄伍伊什拉住了她的手腕,随后毫无防备的被一拳打倒在了墙面上,逐渐红肿的唇边流出了鲜血。
但他的手还没有松开,于是妮丽姬也没法离去。
“骑着他,找的会快点。”
伊什有些含糊不清的说到,而一只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巨大甲虫从拐角处爬出。
“...。”
她没有多说什么,翻身骑上甲虫从头与腹的连接处,尝试着用骑马的方式将它骑走至远处。
厄伍伊什将血吐出,擦拭着自己被牙齿划破粘膜而流出的鲜血,继续制造着可供梦精控制的身躯。
...
哗啦..哗啦..
八字胡法师翻动着来自葛雅芙琳的实验笔记,愁眉不展。
咚咚咚——
“进来。”被敲门声打断思考的劳斯松开了自己的胡须,叹息着合上了笔记。
“劳斯顾问,主人正在找您。”
“有什么事。”
侍从低着头,不想触及他的霉头:“主人没有说明。”
“哎..”
八字胡法师隐隐之间有一种预感,自己的胡子已经要被自己愈发增多的叹气而带掉不少。
他起身走去,从自己的房间中来到了洪德尔康利所在的阳台之上。
只见熊人翘着个二郎腿,向他抖了抖手中的报纸,调笑到。
“看来你的阴谋无法实现了,劳斯顾问。”
“阴谋..洪德尔康利领主,您不觉得站在您的立场上这个用词有些许的不妥当么?”
“我开心用什么词不行?你看,那个名字很长的蚊子失踪了,而且城堡里的所有人也不见了,但他很久没出现过的女儿回来了,正在代理领主的职责。”
“但这并不影响我们接引那些已经逃出的难民。”
“可是那片领土我们就没法接收了,真可惜,哪怕是和她一样的代理也好。”
劳斯忍住叹息的冲动,并把“我觉得以您的智慧管理一座村庄就已经是极限了”的话语一齐咽下。
“那只蚊子可真生了个好女儿啊..”洪德尔康利将报纸收回后看了又看,不带嘲讽之意的感慨到:“有了她,他的蚊子家族少说还要再存在个一两百年。”
“以自身的脆弱来祈求强者的无视是愚蠢的行为,我并不看好她。”
捏着自己胡子的劳斯接过报纸,坐在茶桌空余的位置上。
“可她展示的只是家族的脆弱,而不是自身的脆弱,拥有这种强大的力量抛却一些只会阻碍自己前行的障碍也是一种策略。”
“您上战场会褪去碍手碍脚的盔甲吗?”
洪德尔康利不爽的打了个响鼻:“为什么你们皇家法师说话都是一个样?”
劳斯一边啧啧啧的一边摇着头:“请您以后注意一点,在我们交际圈内被与葛雅芙琳一齐相其并论的话无论是再如何温和之人都会感到愤怒与冒犯,您并不清楚我可以原谅您一次,可下次请切勿再将我与她同论。”
洪德尔康利前伸着头,满脸困惑。
“我知道她很让人不舒服,但我觉得也不至于能抵达到那种污秽物的高度吧。”
“嗯,如果您不了解她所做之事的话那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