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苍青大龙扇动双翼,黄尘贴地流转。
大帐营地三尺之下,尽皆笼罩入一片尘雾朦胧,露草低伏,翠叶摇曳,水珠蒸散作白汽,卷入长风旋涡,绿头小虫仓皇蹿出。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亲眼目睹青龙扶摇天际,没入云层者,莫不惊叹仰头,锡合府“三杰”更是震撼张嘴,瞳孔缩放。
凌空虚渡!
武圣之能!
天龙夭矫,凭虚而行,凌空而立,世界之广大,无处不可往,无处不可留!
不!
梁渠不可能为武圣!
“依旧为凭物飞行?”
阴应博盯紧振翼青龙,眉头紧皱,脑海中飞速思索。
其人未入臻象,不会为神通。
神通种?
自身之所学埋作神通种,确有不可思议之小蜕变,可让人直接飞行,依旧困难非常。
且常人埋下一个飞行之术尚可理解,以梁渠天赋和未来,野心绝不会局限于宗师神通,虽有柏光毅为前例,但早入臻象,易入夭龙亦为事实,武圣才该是他的目标,故而飞行仅会为附带之益。
其本质为何?
身法?
锡合府“三杰”,心中生羡。
携美遨游天地,多是一件美事。
武道修行。
长寿是本能之渴求,会飞乃梦中之追逐。
不说会飞比不会飞之优势,光天下尽收眼底的潇洒写意,足令人澎湃心潮。
可惜。
神通有数,神通种亦有。
埋入神通种即可飞行便相当困难,遑论将之作为附属品。
直至青龙消失有一阵,徒留蓝天白云和两道白痕,众人方才意犹未尽地回神。
“大丈夫当如此也!”
“走了!”阴应博低头,舒上一口浊气,“先回去要一万石米,三家各去一县赈灾,再去抓流寇,兴义伯往北,咱们便不与他撞,往南去抓。”
江季兮、彭初霁皆无异议。
千米高空。
青龙双翼舒展,勾勒云雾,宛若喷气式飞机的尾气,自天空中留下淡淡白痕。
青丝飘扬飞转。
龙娥英双手环住梁渠腰身,俯瞰大地。
她并非第一次让梁渠带着翱翔,此前便腾云驾雾去太苍山看过昙花,更早之前,大抵是梁渠第一次掌握腾云本领时,也一块体验过,然而乘龙与腾云驾雾截然不同。
更快,更高,更壮丽!
兴奋让娥英的脸上晕出桃红。
呼!
青龙忽地翻转,自天空中翻转一圈。
腰间双手收紧。
梁渠盘膝而坐,后背感受到娥英加速跳动的心脏,微微抬首,心旷神怡。
第三神通种真乃神来之笔。
腾云驾雾之法以应龙纹和天吴纹作为根基,有极大局限,受感知距离桎梏,飞不了太高,脱离一定高度,需水雾如金字塔般作为凭依。
乘龙不同。
它以第三神通种为根基,配合天吴纹和水龙枪作为基础。
水龙枪不捏水流,改捏云雾,再以第三神通种应龙杀经,显化作应龙罡风,送人扶摇上天。
且和单纯的腾云驾雾不好解释,只能偷偷用不一样,乘龙有理有据,可光明正大地用于人前!
“狩虎下境大寇,裘毅飞,一日前东濠县内袭杀张姓大户,死三十六,活八,失踪五人……”
舆图一角为风翻转。
梁渠寻找狩虎大寇最后出没之所。
……
东濠县。
乡野田间。
“爷爷!有龙!有大龙!好大一条!”
小女孩摇指天空。
“好大一条龙哦,囡囡莫乱跑,跌到河里,小心龙王爷把你抓去当童养媳!”
白须老儿头戴遮阳斗笠,提拎水桶水瓢弯腰给菜浇水,只当天上有白云像龙,未曾抬头,随口应和。
“爷爷爷爷,龙王会不会抓我?”小男孩跳跃追问。
“也会,把你抓走当童养夫,配给龙女。”
轰隆隆。
雷龙翻滚,电光霹雳。
天空忽地阴沉。
草鞋旁跳出几个暗点,潮土油的气味氤氲升腾。
哗~
雨从几滴到连点成线,好似没有任何让人反应的空隙,转眼一片朦胧静谧。
青翠的草苗聚上水珠,轻轻晃动,小河上水沫纷纷。
“下雨了?”
老人手握瓢葫芦抬头。
雨密而不大,细比牛毛,顺着斗笠边沿汇聚,一两个呼吸方会滴落一串珠链。
明明刚才还烈日炎炎,没半分下雨迹象……
“三伏天,及时雨,倒省了浇水。”
水瓢往水桶里一扔,老头冲仰面寻找什么的两个稚童招呼。
“囝囝、囡囡,莫抓田鸡了,回家了!”
“来了爷爷!”
青龙头顶。
梁渠金目熊熊,借助雨水蔓延感知,雷达一般搜寻目标。
常人寻找深山老林中的流寇艰难非常,他不用费劲心思去追查线索,雨水一覆盖,方圆数里尽处感知,虽然十分模糊,可人生活的痕迹再模糊也于森林里醒目非常。
裘毅飞不止一人单独行动,按目击,他身边有两个狼烟高手,数位奔马,张家失踪的五人皆为女眷,毫无疑问抓走留在了身边,至少为一个小十人的团伙。
以两日前的张家为中心点,梁渠挑上几个可能性最大的山头,绕山搜寻了好个时辰。
“呦,下雨了?”
猎户小屋内,一口黄牙的矮壮汉子提着裤腰带从马棚里走出来,下摆上尚沾有斑驳血迹。
“完事了?”瘦高个抬眼起身,边走边解布带,“完事了该我了。”
“别进去了,晦气,人已经死了,我出来是想问问,能不能换一个?”
“又死了?”瘦高个不满,啐一口唾沫,“就你办事办出的人命多,张老头,屋里还剩几个?”
“剩仨。”张老头一脸褶子,抠去鞋底泥沙,“一个张家夫人,一个丫鬟,一个猎户他老婆。”
“有点意思,长得漂亮和长得丑的全活得久。”
“算不算命好?”矮壮汉子咧嘴。
“命好?”
几人听到笑话一般,放声大笑。
乐罢。
“老大,咱们接下来去哪?我看李家的女儿和夫人也不错,他家也有钱,不算铺子,屋里头少说该有大几千两。”
“哪也不去。”
“不去?”
屋檐下的裘毅飞鬓角霜白,双目如鹰隼一般,黑色的瞳仁极小,深沉地穿透茫茫大雨,他敲了敲烟杆里的渣灰。
“出事快小一个月,鬼母教的事基本给平了下来,官府该抽出人手收拾流寇,咱们收拾收拾银票、宝贝,明早离开锡合府。”
“这便要走了?要不再去一趟城东的李家吧。”矮壮汉子恳求。
裘毅飞瞳仁一转,盯住汉子不发一言,众人顿时没了声。
“我去收拾。”矮壮汉子缩了缩头。
几人快步进屋,徒留裘毅飞坐于屋檐下。
他静静填塞烟丝,握住火绳正要拉动引火,心头忽地一沉,生出无端悸动。
心血来潮?
裘毅飞面色大变,握紧烟杆,警惕环顾。
大雨磅礴,茫茫一片。
此处屋宅是手下杀了猎户一家抢来的,远离乡镇,十天半月方出去一次补给物资,根本不会有人来。
危险来自现在还是将来?
轰隆隆~
雷光暴闪,乍明还暗。
白雾如千尺瀑布,垂流而下,裘毅飞汗毛直立,豁然抬头。
穹顶之下。
苍青大龙探首出云,双翼扯出条条白流。
神武青年傲立天际,衣衫猎猎,手握长弓,然掌中无箭。
空的?
不!
意识回正。
剧痛自心口蔓延。
裘毅飞低头一观,胸膛心脏处破开人头大洞,一眼望穿猩红地面,充满弹性的动脉血管一落一收,仿佛仍与心脏相关联。
怔了怔。
他面上闪过一丝恍然。
原来……
危险来自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