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回合下来,木缡眉头一皱。
张逸打不过白川。
偏偏这时,另一边的青苑还在脑内折磨着许子晟,看他那难受的模样,木缡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臂。
“木缡,你做什么?!”
木缡的力道有些重,手背处都握得泛白。沈浅想将他的手掌掰开,奈何自己力气根本做不到,许子晟的模样又太过异常。
木缡不顾旁边人的拉扯,手愈发用力,眼里闪过杀气。
「青苑,你想死吗?」
感觉到脑内的那股撕扯的感觉瞬间消失,许子晟大口的喘气,待到眼前景象重新看清,才后知后觉般感觉到了手臂的疼痛。
而此时,木缡已经松开了他的手,松手的同时,沈浅也将他推至一旁。整个人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挡在许子晟面前,愤愤的看着木缡。
湖边鹅卵石多,眼下有雨水,被推开脚下打滑站不稳,所以踉跄了几步。等到站定,对于沈浅的怒视,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面对重新缓过神来的许子晟,木缡缓缓开口,话语中却意有所指:“许仙友要以防恶人吞噬意识啊。”
想到刚刚一句话都不说,就开始放出画面及预知的青苑。脑仁被拉扯的感觉仿佛还在,那样恶心的一幕幕让许子晟险些吐出来。
许子晟惊魂未定般点点头,又安抚性的拍了拍挡在他面前的沈浅,轻笑故作轻松道:“师妹,我没事。”
“许子晟你……”看出来,沈浅是想骂的,但那几个字纠结于口,终究没喊出来。
这边处理完了,那边也快打完了。
木缡转头看向被打得节节败退的张逸,正准备上前,却被人一把拉住。
转头,正是容姚。
她目光如炬,说:“师弟,我不知你们要做什么,但我相信你的为人,更相信掌门的选择。所以我只求你不要以自身为赌注,让我们又经历一位亲人离别。”
木缡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点点头。
但就是这样不巧,木缡没有出手的机会。
因为玉诀掌门来了。
若说当初见严枫安之时,还尚能做大幅度动作,这会在身子却更加佝偻。全身的力道,如今全靠撑着一根木拐。
徐徽几步闪身插入两人之间,抬起手,带着风劲,一掌拍在白川胸口!
纵然玉诀在三大门派内属于弱势那一方,但她也是在前两家的挤压下当上了名副其实的算上了第三名,不然天下为何不是两家独大呢。
徐徽的一掌用了五成功力,一点不歪的落在白川膻中穴、期门穴、乳根这三处。虽不能叫他气绝身亡,但也能让他头晕眼花好一阵,没气力在一时半会重新站起。
白川狼狈的被击倒在地,强烈的冲击更是让他喉腔生出铁锈味,然后下一秒,鲜血从口喷出。
“噗——!”
“白师兄!”
莫楠连忙上前扶起白川,对站在张逸面前的徐徽道:“随意对旁人门下长老动手,徐掌门这是要与天玄彻底决裂吗?”
张逸将剑插进地底,以此做以支撑。徐徽心疼的看着他,正从兜里掏出丹药递给张逸,闻言后面的两人说出这样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就骂。
“决裂?笑话!若没有沈雾年那个老不死的!你当你们天玄真是个东西?”
虽老态龙钟,但年轻时期的气魄还是在的,大境界修者的气压让莫楠险些没同白川一起吐出鲜血。
徐徽拧着眉,眼中凶光肆意,稳稳的站在明显支撑不住的张逸身前,一步不肯退让,她道:“天玄何时将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过!几百年来何时停止过对玉诀的打压!还决裂,什么屎镶的都拿自己当个玩意了?!”
说罢,看了一眼湖中心的林雀,看了许久,心一横,冲两人道:“你们投的什么药?速速将解药交于我来!若是我门下弟子有好歹,便是豁出我这条老命,也要去天玄门找沈雾年那个老不死的拼命!”
“徐掌门何必这样动怒。”
原本胸腔起伏不定的白川,拧眉瞪眼的表情瞬间变得平缓,连眼神里都带上了和气的神色。旁边的莫楠见状,整个人态度立马变得恭敬,身子都往下弯了弯。
木缡在他们斗嘴的时候,便拉着许子晟及容姚退到了一旁。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一幕。
容姚许是察觉到了异样,说:“这白川,怎么感觉……”
“阴晴不定。”木缡缓缓补充,然后看向了旁边扶着许子晟的沈浅,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对着她说些什么。
沈浅看懂了木缡的唇语,脸色一变,攥着许子晟的衣袖,不自觉的将头往旁侧了侧。
许子晟看了看两人的互动,将沈浅整个人往后拉了拉,自己挡住半边视线。对着木缡先是露出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笑容,不解的开口:“木小友,这是……”
许子晟知道木缡的身份,可以这么说,除了在场的沈浅以及天玄尚存的后面几个弟子,其他人可都知道木缡的身份。
木缡好奇眼前人那几天被原主突然上身的遭遇,便开口说:“许仙友当初突然变得正常了之后,有发觉身体的异样吗?”
“什么异样?”
看他模样,应该还没发现。
木缡露出八颗笑牙,说没事。
雨势在这会儿,已经变小,但空气中的气氛还未消散。
前方白川已经站直了身子,似是做求和模样,从怀中掏出了一瓶白玉瓶。
“这是解药。”
说罢,递给身旁莫楠。在任何人看不到的角落,他眼睛微不可闻般晃动了一下,收到讯息的莫楠垂下眼,接过玉瓶,走了两步,递到徐徽手中。
然后退后,继续在白川身边扶着。
看到这里,木缡发现了一处不太对劲的地方。在两方身上左右来回的看,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可不等他想明白,回过神来,徐徽已经冲开屏障往湖中心去了。
见徐徽离开,白川才捂住了胸口,似是徐徽的一掌使其现在都疼痛难忍。
而他这一动作,木缡一手握拳,拍在另一只手的手掌心,恍然大悟。
刚刚徐徽那一掌不偏不倚击中胸口,如果胸口处真的有什么药,哪怕玉瓶装着,可能也已经被一掌拍成了粉碎。
那后来掏出的这瓶……又是个什么东西?
雨势虽小,空气中的雨雾依旧存在,不算清楚,也不是很模糊,勉强能看清她们一人一鸟在做什么。
幸好,林雀虽被变成如今模样,意识还是在的。在木缡他们的方向看,林雀并没有抵制徐徽的到来。
它似乎对于徐徽的到来很开心,跳动了几下,然后额头与徐徽相抵,氛围很不错。徐徽与它说了些什么,只是他们相隔太远,根本听不清。
它依旧做着鸟类独属的那股灵动,歪头歪脑的看着许徽颤颤巍巍的将拐杖撑在腋下,然后在手中捣鼓着什么。
应该是白川给的药。
但徐徽的位置是背对着众人的,所以他们的方向根本看不清徐徽的动作。
然后突然,在众人目光之下,徐徽倒下了。
徐徽说到底还是个老人身材,很是瘦小,她旁边的林雀都比她高出几个身子。连身宽都有她两个大。
然后就在这样情况下,徐徽那小小的身躯在众人目光下缓缓倒地。她带在身旁的木拐从她手脱离,滚动两下,扑通落入湖水中。
她身旁的林雀在雨中疯狂的扇动着双翅,张开细长的嘴巴仰天长啸着,声音刺耳,嘶哑悲凉。
发生了什么?
林雀发出的声音实在太过刺耳,而眼睁睁见到师傅倒下的张逸却顾不得这么多,直接冲入雨中。
“徐掌门怎么突然倒下了?”
不嫌事大的白川两人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自言自语的询问。
在木缡和容姚还没来到这里的时间,天玄的那帮弟子们可能看见,或者发现了白川他们的骚操作。这会儿虽然面面相觑,包括沈浅在内,却无一人上前想与他站在一边。
但这样的景象白川他们似乎并不着急,或者应该说,他们此番的目的之一,便是杀了这些尚有善心的人。
许子晟有脑子,再加上刚刚青苑似发疯一般投送到脑海内的东西,这会儿紧紧的抓住了沈浅的手,一眨不眨的看着白川他们。生怕下一秒,身后的师妹就要被他们拿去做什么。
木缡虽不清楚那瓶子里面是什么,但很清楚这一切跟白川肯定脱不了干系。
张逸骂的的确没错,这俩的确畜生都不如。
这个湖中心的岛屿很小很小,从岸边看,还以为是几米宽。没想到靠近了,发现仅仅只能容纳三四个人。
岛上的那石头不算很大,到正常人膝盖都高度,但宽度几乎占据了整个岛屿的面积。远远看过,实在不想个岛屿的模样。
而徐徽此时又是躺在地上的,生死未卜,在她旁边更是只能留下一个人。
张逸先到的,木缡与容姚紧随其后。
但已经没地方了,木缡便与后来的许子晟白川他们御剑在半空中。
“师父!”
张逸半蹲下,小心翼翼的扶起徐徽。
雨滴狠狠砸在张逸孤独的背脊上,他的顶头黑云翻滚,周边风云变色,草木被狂风席卷,折腰翻动,像是为他们的哀歌。
他们站在高处,仍能看见张逸怀中,徐徽已然苍白,发丝尽数白化的一幕。
徐徽死了。
都没有来得及和她最为看重的张逸,说出最后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生命,很顽强,又很脆弱。
久到在人心中怎么都抹去不了。
弱到上一秒尚且与人怒怼的人,下一秒就倒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众人沉默。
木缡站的方向是与张逸背对着,与徐徽正对。他看到许徽的手中,还握着白川给的那药。
盖子不见了,瓶口倒扣着,里面没有任何东西掉出来。
这只能说明两个事情,一,里面剩余的丹药在徐徽倒地之时,随着拐杖全都滚落到了湖底。毕竟它倒扣着,很容易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
二,里面有东西,且只有一个,刚好被吃。
木缡用余光瞟了眼右侧前方的白川与莫楠。
他们低垂着脑袋,似乎对于徐徽的离世很伤感。但若是仔细观瞧,会发现他们藏在鬓边发丝下的眼睛异常明亮,嘴角诡异的向上弯曲。似乎对于事情的进一步发展,很是兴奋。
然后,白川的眼珠子陡然转了过来,恶狠狠的看着木缡。
哦豁,被发现了。
木缡没有多惊慌,而是转头用正眼回报了一个假笑。
他们最多算个有意识的木偶,木缡还不至于将火撒到他们身上。
更何况——
木缡将视线重新放在张逸身上。
还有人要死。
叶漓与严枫安赶来的时候,张逸已经被白川他们斩下双臂,双目被一剑划开,血液顺着脸颊而下。
而就在他面朝的对面,林雀被他们用以捆仙锁放到了一边。林雀几乎是不顾自身安危拼命的挣扎,捆仙绳周边的羽毛都因为挣扎掉了不少,带着些许的血肉,不过一会儿,捆仙绳都被血染深了。
至于许子晟,被突然魔化的沈浅及几位弟子连同林雀一样,被捆到了一旁,连同嘴上都被封了口。
木缡这边,容姚已经被他弄晕,随后放到了树下。然后在场留下,仍然清醒站立着的,只有三人。
而这一幕,被许子晟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
白川看到了木缡的动作,对上恰巧赶来的叶漓两人,森然一笑:“前辈好手段。”
叶漓看了眼木缡,木缡便往张逸他们那边走去。
“前辈这是要做什么?”
木缡走过去将怀中一颗通红的丹药塞进张逸嘴里,注视着这一幕的白川笑脸一僵,面朝叶漓,不悦的开口:“这可是个好料子,前辈不要折了掌门的敬重嘛。”
“敬重?”叶漓轻笑,“我要你敬重?你算个什么东西,跟我这样说话?”
白川不自觉的往严枫安那边看去,却对上冰霜似的双眼。
这一对视,白川喉咙仿佛被哽咽住,纵然有不服,却也不再说话,除了那张阴沉的脸色。
这边,木缡将药喂给张逸之后,他苍白的脸色才有了回转的迹象。
“……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