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走之后,木缡本想将何晓平转移位置,却不曾料想路上的时候,拖到一半他竟然又醒过来了。
木缡站着他仰躺着,就算醒过来木缡也发现不了。可当他感觉到手中脚踝的挣扎,疑惑的低头一看,就与何晓平正睁得滴溜圆的眼睛双目而视。
空气一瞬间安静。
“你……!”
何晓平想站起来,可两只脚都在木缡手中,双手又绑在身后。没有手臂的支撑点,身体根本做不到腾空而起,况且用来绑住他身体的还是捆仙绳。
至于木缡为何突然想起要绑住手臂,这其实是宋锦的主意。
木缡一开始准备与宋锦一起,但宋锦不知是不是被李柏刺激到了什么事情,说自己有点事要先离开几天,让木缡直接把何晓平放地上拖着走就行。走之前说如果怕拖到半路醒过来,就把手脚都用捆仙绳绑了。
木缡听到之后嘴上假模假样的说不太好吧,手上动手能力倒是挺快。宋锦站在原地无声观望好一会儿,咳了一声才走。
提前警戒就是有好处,现在何晓平醒过来了,再怎么气急败坏也不能拿木缡怎么样。口吃到连续说了好几个你,手脚扭动想挣开,但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脸都憋得涨红。
木缡转头看了看周围,几个转头,低头一看,眼睛一亮,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宝物。弯下腰再起身,手上就拿了两个拳头大,上面还长着鲜绿有青苔的石头。
拿到石头的一瞬间没有迟钝,没有犹豫,就往何晓平脑袋来了一下。
“呯!”
何晓平瞪着双眼,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了什么,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木缡扔了石头继续,当拖到草丛茂盛的地方,他停顿了一下。先是把何晓平放在枯叶地上,随后独自向前行去。望着眼前密集茂盛的草丛,身体微微前倾,双指叠加抵在下巴处,低头思索什么。
腰间的长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忽得嗡嗡作响,像是在提醒他警戒什么。木缡没当多大事,伸手像是安抚动作,灵气注入其中,它才缓缓平静下来。
“飒——”
又是风声。
自从进林以来,风声似乎愈发增大了。
木缡抬头,头顶枝丫交错,树叶密集,阳光几乎挤不进来。而除了这里有风,头顶的树叶连动都不带动弹一下的。
风。
木缡想到了什么,没有再迟疑,转过头去将何晓平拖过来,径直往密丛而去。
明明先前吃人的长叶草,这次却安分得有点奇怪。即使在地上被拖动的何晓平,身上被其他植物划伤了身体,那些长叶片的草类也依旧无动于衷。
没了危险,自然也没了忌惮。
这种茂密的草丛占着雨雾林一大半地方,所以木缡并不打算到枯叶地去。
他将何晓平安置在一个以前一些地爬动物的地下洞里,并在周围设下结界。虽然何晓平已经死了,但身体仍残留有一部分意识。而这一丝一缕的意识,修补一下,垫吧垫吧,也能活下来。何晓平现在还不能死,日后他的出现可事关重大,所以要保他在这次结束之前的安危。
安置好何晓平之后,木缡本想回到原来的那个湖边。可想了想那里像是刚被大火烧过的模样实在不太好看,休息时间多块看几眼都有碍心情。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昨天进雨雾林的林雀。
这女娃娃虽喉腔有疾,但好在能力是真不错,想必暂时不会有大问题。三门派的弟子都见过其他两方的长老,若是碰见了,也不至于大打出手。
她现在的位置木缡找不到,不过就雨雾林尚存和新的生命体来看,都还行。三百年前的阵法在缓慢的启动过程中,木缡并不打算阻止,反正迟早都有这一天。
木缡没再与别人回合,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找了个清闲的地方,摸鱼躺尸。
他这边清闲,叶漓那边闲的没事干的几人又憋出一个大决定。
自从张逸那次之后,他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知做什么。叶漓有时候路过就询问一一声,聊几句之后也没什么的。而白川他们则时不时地出去,话头上是说探寻雨雾林周围,实际想干什么,叶漓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不过几人不争不吵,倒也度过了几天的闲暇日子。
这天叶漓正同着严枫安,帮老板娘修复客栈外因常年雨水腐蚀的楼梯。
叶漓在下面递木板,严枫安撸起袖子,搭了个高梯子站在上面对准已经有些腐烂的楼梯,进行敲敲打打的拆除。老板娘年岁已大,动手不便,于是在一旁沏茶观瞧,时不时地指挥一下。
这幅情景,倒让叶漓生出一丝晚年生活的意思,不由得憧憬了一下下。在三百年的隐居时间内,由于大部分时间情况特殊,所以都是严枫安自己动手修补这些,连那几亩稻田都是自己打理的。
白川他们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手里还提溜着两袋不知什么。路过冲他们礼貌性的打了招呼,就双双飞上楼去了。
他们来的第一天,老板娘就看出他们的不一般。虽然没有明面上说出来,但这间屋子隔音很不好,他们聊天什么的老板娘还是能听到一星半点。所以这回儿人在天上用飞来飞去,老板娘也见怪不怪了。
毕竟谁普通人没事找事来北域这种地方,害不害怕另说,因为谣言所具,能不能全胳膊全腿的回去都难说。
楼梯修缮还是有点麻烦,毕竟要在拿出坏掉的木头前提是不能让整个楼梯都塌了。每次当叶漓觉得楼梯要坍塌,严枫安总是能巧妙的托起至关重要的那根木头,然后进行修补。
然后就在最后一个木头固定好之后,屋里传来了熟悉的争吵声音。声音有点大,连老板娘都忍不住抬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想询问缘由。
叶漓扶额,有些无奈。
严枫安从长梯上下来,先是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才用新的手帕细心擦去叶漓额头的汗珠。
“不管他们,我们去休息。”
严枫安始终都是那个不掺和任何争论的存在,而叶漓是那种觉得好玩的时候再适当的添油加醋,却谁也不站。
重新走上去,果然是那三个人在争吵。
老板娘转身进了厨房。
严枫安连同叶漓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叶漓端起茶杯,惬意的品着茶水,不急不躁。
几分钟的争吵,叶漓也听出他们争吵的原因。白川去了雨雾林在林子外面发现了一只被斩成两段的兔子,在其伤口断处,有明显的灵气残留。
其实这听起来也没什么,但最主要的就是,那只兔子耳朵上绑有林雀的发带。
那是玉诀特制的一种弟子之间用来连讯的锦带,能清楚的感知旁边同僚的位置或是安全。
争吵依旧在继续,张逸觉得白川两人一定知道林雀的下落。可莫楠却说发带是路上捡的,甚至觉得张逸在无理取闹。吵着吵着,都要打起来了。
老板娘炒菜很麻利,没过一会儿出来端了几盘酒菜放到桌子上。这地方偏远,离雨雾林又近,再加上动物异变,普通人根本不敢吃。老板娘只有后院的一小块田地,所以吃的青菜,还有就是以前腌的萝卜酸菜之类的。
“三位,吃点东西吧。”
一共就三道菜,最后一盘菜端上桌,老板娘才冲那边喊道。
张逸刚想开口拒绝,但转头就看见放菜的桌子边,叶漓和严枫安已然落座。老板娘从厨房端了来了米饭,正在给两人盛饭。
现今局势下,还能这样悠然自得,张逸隐约相信了出门之前掌门所吩咐的事情。
“若是遇到变故,自己无法做出抉择,可向那两位前辈请教。他们虽看起来与你们同般岁数,但定比你甚至于我都经历深。”
掌门后面还说,必要的生死关头,就直接去找严长老,他会护住两人的命。
但后面这句话太不可置信,甚至有些离谱。但掌门说完这些话之后便盘腿而坐,手上拿着那串卦珠。
她的神情太过专注,话语又是那样的认真,让张逸不得不认真对待。
叶漓注意到张逸的视线,感受到了他眼神里的困惑。于是直接招了招手,冲他那边开口道:“张长老也过来试试看,老板娘手艺很好。”
白川眼含笑意,在一旁附和道:“修仙修仙,归根结底还未成仙。吃饭睡觉,人之常情,生死存亡,亦然如此。张长老何必纠结呢?”
莫楠举起手上提着的两袋东西,对老板娘说:“这是早上猎的肉,婆婆帮我们处理了吧。放心,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张逸几句话想骂出来,但临到嘴边想了想还是憋回去了。林雀生死未卜,他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因为掌门吩咐过要调查雨雾林,所以张逸在这几天时间里一都在试图找到雨雾林的异象,可几番下来没有进展。他的情绪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就在今天早上,他头上的锦带有了变化,他感知到林雀有危险。正准备独自前往雨雾林,放弃找寻什么狗屁异象,出门就撞见白川。本来不想理会,却在无意中看见他手中兔子耳朵上的墨绿发带,人一下子就炸了。
老板娘走过来接过袋子,往里一看。看见里面东西的惨状,眼睛瞪得溜圆,脸都白了几个度,结结巴巴的说:“这兔子,怎么是从头往后斩成两半的?”
她没说出来的,是好在是在袋子里面,不然露出来,还能看见流了一袋子的脑浆以及内脏。
然而面对老板娘明显磕磕碰碰的话,莫楠倒是没多大反差,表现得格外平静,面不改色心不跳:“没狩过猎,看见了一不小心下手重了点。不过应该不影响,洗干净就行了。”
叶漓闻言抬眸,注视着那边。
这人可能是意识不到,他的这话说出来,听得人都觉得有些好笑。
“哦。”
老板娘可能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忙点点头,布满皱纹的手便将袋子口紧紧攥住。她不敢多问,拄着拐杖拿着袋子进厨房了。
莫楠冲白川示意了个眼神,白川点头,他便随即往楼上走去了。白川与张逸擦肩而过走到叶漓桌子边,很自然的坐下,聊天。
“叶前辈这两日可曾发现了雨雾林的不一样?”
前两天与今天,这一来二去的问同一个问题,情绪都写脸上了。叶漓都忍不住失笑,道:“白长老问话好奇怪,是觉得我应该发现什么吗?”
白川反问:“叶长老不知什么吗?”
问的很好。
“我与枫安多年在林中隐居,修仙界的事情未曾入耳。山野农夫忙于春播秋收,夏暑冬藏,可没那个时间将仙人趣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叶漓轻抿一口茶水,看向白川,淡淡开口:“可我也觉得白长老似乎知道不少内情呢,方便说说吗?”
白川道:“白某归根结底只是一个长老,能知晓何种内情呢。”
叶漓只是一笑,再未理会他,偏头向张逸看去,开口:“张长老过来坐着吧,我们稍后收拾收拾,去林子里。”
这话一出不光张逸愣了一下,连白川都明显不太理解。然而当白川回过神来,张逸已经在他旁边落坐。
长期辟谷,一时间进食多少有些不适应,所以张逸端着碗筷很缓慢的张开吃着。叶漓这样说,让他心里多少有了点底,不至于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没有目地,不知如何做。
白川整理好自己面部表情,又开口:“叶长老为何要去雨雾林内?”
叶漓没理会他,自顾自的夹菜,时不时地往严枫安那边夹几筷子。
这时老板娘端着两盘烧兔子肉过来了,放在桌子上。刚出锅的红烧兔子肉,浓油赤酱炒制的肉块,中间点缀的有稀疏的翠绿蒜段,那股香腻的味道直冲鼻腔,让人止不住的口水直流。
端上来之后老板娘便杵着拐杖走了。
张逸手腕微抬正准备夹,却感觉到了手臂的一阵酸痛。他抬眼向面前正喝茶的叶漓看过去,对方只给了他一个眼神。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张逸想起兔子耳朵上的发带。是了,如果真的是无意中捡到的,白川他们又怎么可能还将其好好系在耳朵上。而且发带断裂的痕迹与兔子被斩开的方向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再低头看眼下这盘香味扑鼻的兔子肉,喉咙一阵反胃。
怎么会……
张逸慢慢想到了一个最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