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的日子仿佛是怎么都过不完的,今天得忙着给家里挣饭钱,明天就得忙着给儿子准备结婚的彩礼,后天还得给女儿准备嫁妆。
人活着,就是为了干这些事么?
老白不知道,他也没有这些时间考虑这种东西,他还得烤鸡呢!
说起来老白的烤鸡手艺,那在太安城可是一绝,白家烧鸡更是各位高官大员都来尝过的东西,几个相爷的府上也是时不时就让他去送货。
老白家的烧鸡,是先卤制,再烤制,最后熏干,这样一来,不仅仅风味十分独特,而且还能够保存上很长一段时间,更重要的是什么时候卖什么时候就取下来,稍微蒸一蒸,再浇上一勺老卤子,那滋味,绝了。
寻常人家的烧鸡,一只也就二三十文大钱,有些用小鸡死鸡病鸡的,还要更加便宜,有些只用十文钱,可是他们家的白家烧鸡,却能够卖到一百文,而且在这商业繁茂的京城里面,是每天到了下午就卖光了,根本留不到晚上。
一天,能够足足卖上几百只,有些时候甚至上千只呢!
老白头正在那里充分的吹嘘着自家的业绩,一旁摊子上那个看上去有些熟悉的青年呵呵的笑道:
“老先生,那按照你这么说,你们家这一天可就是几十两银子,甚至上百两银子呢!真要是这么挣钱,你咋还摆摊子,不去盘个店面下来?”
这青年老白头并不认识,应该是这几天刚刚搬到这里的,而且就在这青年搬来前的几天,老白头一直很喜欢的一位老顾客,一只奇奇怪怪的大熊,忽然就不来了。
这也是老白头能够记下来这青年的原因。
那大熊刚来他这里的时候,老白头还稍微有些不习惯,毕竟招待熊瞎子,这是哪个做生意的也不曾干过的事情。
可是后来这老头发现这熊瞎子虽然说看上去莽莽撞撞,可是实际上却是他这里最为忠实,也最为好心的顾客。
每天下午等到老白头这里没剩多少的时候,那只熊瞎子才会姗姗来迟,似乎生怕吓到了前面的那些顾客。
而且每次拿完烧鸡之后,这熊瞎子也不在这里多停留,而是直接留下大钱,屁颠屁颠的就跑路了。
那熊瞎子,可是从来没少过老白头一文钱的,老白头也是养成了习惯,每天就算是生意再好,也会留下一只烧鸡给这位奇怪的顾客。
而自打那熊瞎子不来之后,这个青年就开始到他的摊子上面吃饭了,而且每次来,都是要半只烧鸡,一份鸡汁豆腐干,最后还带上一只烧鸡回家。
虽然说这青年不说,但是老白头隐隐约约就能够看出来,这熊瞎子跟青年应该有关系。
面对青年的疑问,老白头嘿嘿一笑:
“哎哎哎,老先生俺可算不上,俺只不过是一个卖烧鸡的,不过这位公子啊,一看你就是一个读书人吧!”
青年也不怒也不恼,只是好奇的看向老者:
“那老丈,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老白头笑容里面忽然多了一丝苦涩:
“也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才能够这么算计,真正做生意的是根本不敢这么算的。”
“这位公子,你只看到了俺家的烧鸡一只一百文,可是你算过没有,俺家的烧鸡比其他人家的,要多费多少时间,要多费多少材料?”
老白头一边吃力的提着烧鸡,从蒸笼里面提出来之后又费力的放在了桌面上,细细的撒上椒盐然后又抹上酱料:
“俺不是来诉苦的,可俺家在京城已经干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有什么秘方也都已经透露的丝毫不剩了,可是为什么京城里面还没有人跟俺们家做一样的东西呢?因为太费事了!”
“像是他们的烧鸡,虽然说只卖十文钱,二十文钱,可是人家的本钱少,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四文钱,一只鸡,他们能挣十几文钱,俺们呢?”
“一只散养的肥鸡,最少也要卖到二十文,光是香料,熏料,加起来又得是二十文,再加上耗费的功夫,蒸煮过程中的损耗,一只鸡,我们只能挣到四十文钱左右,四十文……”
老白头嘿嘿一笑:
“人家多卖一点,也就整出来了,何必跟俺们一样如此的辛苦呢?”
青年微微皱眉:
“那老丈你为何又要如此的辛苦呢?你现在已经彻底打响了你们白家烧鸡的名头,为何不在工序上简单一下?”
青年还以为这个老白头会说出来什么守着老字号的名头之类的俗话,没想到老白头竟然哈哈一笑:
“俺说啊,你这个公子,是真有意思啊!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法子可聪明咧?”
青年挑了挑眉毛:
“倒也没有。”
老白头笑着摇摇头:
“俺其实早就简单过咧,这已经是最简单的办法咧,如果继续减少步骤的话,味道就变得太多了,老顾客们就不来咧,说实话,俺也没想着挣别人的钱,就是挣跟你一样的有钱人的钱!”
青年噗嗤一笑:
“老丈倒是诚恳,不说虚话!”
老白头嘿嘿一笑:
“来俺这里吃饭的人很多,有不少都是在皇城里面当官的,那些人鬼精鬼精地,跟他们打马虎眼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说着说着话,两个身穿白绸的青年一屁股坐在李玄旁边,其中一人看了看李玄的吃食,直接扬起手:
“老头儿,按照这位公子的,给我们一人来一份!”
老白跟李玄笑着点了点头,赶紧捞出来卤制好了的豆腐干,跟烧鸡一起浇上汁,给这两位青年送了过去。
“凤芝兄,阉党祸国,如今正是我等为民除害的时候,你还在等什么?”
紧靠着李玄这青年,还没等到烧鸡送上来,就对着面前那人开了口,而且一出口就是大事儿。
老白头只恨自己多长了两个耳朵,对着李玄尬笑一声,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盘子,灰溜溜的回去了。
这位凤芝兄开头并未回答,而是过了片刻,等到鸡汁豆腐干送上来之后,才微微的叹了口气:
“我只不过是翰林院一个腐儒,又能够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