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无量的张指挥使没了，静悄悄的死在了天牢里。
城西的破旧药铺宝药阁，多了一个面色消瘦，一脸苦色的硬朗汉子，顶了李玄的位置，成了新的掌柜。
附近的百姓也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只是听他自己说姓张，便叫他张大哥，张掌柜。
跟之前的李掌柜相比，这位张掌柜可算是一个好人。
虽然说这位张掌柜真的到拿药的时候还是需要去翻找医书，甚至有的时候还得去后院请教李掌柜，但是二人的脾气天差地别。
李掌柜是个懒散的性子，刮风下雨不开门，阴天下雪不开门，天太热了不开门，时令不对不开门，风水不好不开门。
就算是开门，门口也有那一只奇怪的大熊拦着，虽然说这李掌柜不收钱，但是每次给这大熊送一只烧鸡，也是一百文大钱，一般的人家还真不舍的。
现在好了，这位张掌柜接了班，虽然说技术差点，但是待人接物很是大方，而且那只大熊虽然还是在门口待着，但不用给他送烧鸡了，只需要付给张掌柜的十文钱，就能拿上一副药，这在京城是如何也占不到的便宜。
不过，这破旧的地方，一没有什么名贵的药材，二又地处偏远，所以也没什么达官贵人到这地方来看病，都是左右一些穷困的百姓，所以有些时候囊中羞涩，就算是不给钱，张掌柜也给看。
“这医书看完了？”
“看完了。”
“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就看这个。”
李玄躺在后院的摇椅上甩过来一本书，张锦赶紧接住。
书本倒是全新的，看上去好像还是刚写的，就是这上面的熊爪子印记和烧鸡的油腥味让人不免有些皱眉。
“《一气混元诀》？东家，这是什么？”
李玄懒懒的回答道：
“我还得在这里待上很久，你用着挺顺手的，所以送你一本修行的功法，让你多活上几年，我在这里也好继续当甩手掌柜。”
“不过，送你归送你，有几句话，我一定要提前嘱咐你一下。”
“这功法虽然不贵重，但也不是凡物，如果没有必要还是别让别人知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听到这话，张锦不由得心口一痛。
这道理如何不能懂？他都已经是死了一遍的人了。
“第二，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我并不是一个多勤劳的人，所以平日里尽量不要打扰我，无论是修行还是诊疗，你以后都自己看着来吧。”
“第三……算了，以后想起来再说吧。”
说着，李玄还打了一个哈欠。
张锦拿着这样一本小册子，心里已经是五味杂陈，他有些酸楚的对着李玄说道：
“多谢……多谢东家，只是，我小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自己能够修得长生证得大道，可是拜山门的时候，人家仙师却说我根本没有那个料，如今东家赐我这等宝贵功法，我怕……我怕我修不成。”
李玄看了他一眼：
“不想要的话，就当柴火烧了吧。”
烧了是绝对不敢的。
张锦把这本小册子珍重的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恭恭敬敬的跪下来，对着李玄磕了个头，然后这才站起身来慢慢走回了前院。
……
夜深了，张锦躺在炕上，这才把这本小册子摸了出来，对着昏黄的油灯，看了一个多时辰。
他连第一页都没翻开，只是在看书皮。
如果按照正常人的寿命来算，他现在已经是活了半辈子了，人活七十古来稀，他现在已经到了三十三岁，黄土都埋到半截了。
童年时代不曾实现的梦想，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如何能不激动？
可是激动之后呢？
如果他真的不行怎么办？
难不成真的要像东家说的那样把这本功法秘籍给烧了吗？
张锦甩了甩脑袋，把杂乱的思绪全都抛在脑后，缓缓揭开了第一页。
这本书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却让他总有一种看不太明白的感觉，不过好在这本书的作者很是贴心的帮他描绘了几幅简单的人像画。
张锦就按照着画像之上的描述，盘腿而坐，感受着世间的一切。
……
一个指挥使的死，放在一个平常的国家来说，可能是一件天大的事情，而放在大顺，则就有些平淡了。
不是因为这位指挥使不行，而是因为这位指挥使背后没有任何人。
无论是宫里的太监，还有宫外的文武百官，家家户户都跟那些大大小小的宗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要升一个人的官很简单，还是想要罢免一个人，那可是难上加难。
真正像是张锦这样的孤臣，很少，而且在上一任孤臣张锦离奇死在的狱中之后，剩下的孤臣们很快也就调转风向，开始给宗门送些珍宝药材，以求庇护。
这就是赵艮的真实感受。
张锦死后，他想要办任何一件事情都是难上加难，就算是他最为贴心的，许公公一直站在他的身边，想尽了办法想要帮他，可是文武百官像是一道巨大的屏障一样，把他和自己的国家彻底的隔开来。
“徐老，我有些想张大哥了。”
再度送走了一大批文武百官之后，赵艮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无奈的撑着自己的脑袋，低声对着一旁的徐公公说道。
徐公公虽然说岁数更大了一些，可是此时的他却显得越发的年轻了起来，原本有些枯瘦的脸上竟然还泛起了一点油光，此时的他，面对自家陛下的无奈，也只能够付之一笑：
“万岁爷，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啊？张指挥使服毒自尽，他怎么还值得您去想他呢？”
赵艮固执的摇了摇头：
“他肯定不是服毒自尽，我不相信。”
徐公公也是劝不动，只好换了个说法：
“万岁爷，您不相信也没办法，您虽然是天子，可是咱这大顺上上下下都这么想，就算是您也根本转变不了他们的想法啊！您还是赶紧休息下吧，明天还要选妃呢！”
选妃？选妃！
一想到明天的选妃，赵艮更是一脸的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