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慎高自然不明白他苦在哪里,只不过这老尼姑的态度让他很是喜欢,他就像是一只小羊羔一般,用自己的头轻轻的触碰着老尼姑的手掌心。
老尼姑月光菩萨脸上的笑容更是温暖,倒是她身后的伏龙罗汉,脸上的不解更加浓郁:
“住持,为何要开如此大的法事?而且办这么大的法事,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还有,这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月光菩萨笑呵呵的回过头来:
“这孩子,是咱们净土寺的未来啊,老天保佑,没有让那群白莲教的混账得到他!”
伏龙罗汉更是皱眉:
“这话什么意思?”
月光菩萨放下抚摸羊慎高的那只手,轻轻转过身来,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还能有什么意思?伏龙,你难道以为我不知道,白莲教的人找过你?”
伏龙罗汉很是自然:
“是有如何?我未曾答应他们。”
月光菩萨轻轻哼了一声:
“那是自然,如果你真的能答应他们,又如何能够如此轻易的看破生死观,借的罗汉因位?”
“不过你难道就没有好奇过吗?那些白莲教本来就跟我们净土宗不对付,而且你被卡在这生死关上又不是一年两年了,为什么他们偏偏选择现在要跟你合作?”
伏龙罗汉眯了眯眼睛:
“这我倒是不知。”
“你理当不知。”
说到这里,月光菩萨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抚摸着羊慎高的脸颊,慢慢的给伏龙罗汉解释:
“你借的罗汉因位时间太短,而伏龙罗汉又只是十八罗汉,不在诸位尊者圣者之列,自然不会把这种事情告知与你。”
“可是,我自从一开始就知道,白莲教这次愿意放下成见,和你合作,为的不是帮你,而是帮他们自己。”
“因为眼下,此时节,便是佛骨出世的时候,而这位羊慎高,便是身负佛骨之人。”
说完这话,月光菩萨轻轻拉开羊慎高面前的衣衫,把他赤裸的胸膛直接暴露在几人的面前。
斜插进胸膛内部的两根骨头,是那般的刺眼,看的楚霓裳和伏龙罗汉都不由得一惊。
伏龙罗汉眼睛一眯,看向这两根骨头:
“这便是所谓的佛骨?”
月光菩萨轻声一叹,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这两根形状诡计的骨头,可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之中,她缓缓收回手,低声说道:
“不错,这便是佛骨,其中一根是观世音菩萨之佛骨,一根,则是药师佛之佛骨,一旦得到这两根佛骨,白莲教几年之内就能再造出两位尊者,到了那时,别说是我们北凉,就算是整个天下,他们也是势在必得了。”
伏龙罗汉依旧皱眉:
“那,现在呢?现在佛骨在我们手里,我们怎么办?”
月光菩萨眼中明显多了一丝挣扎:
“是我啊,是我该怎么办。”
“伏龙,你也知道,我虽然借的菩萨因位,可是大智慧不足,不得证长生菩萨果位,我已然是时日无多了,眼下,就有一个选择,摆在我的面前。”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现在,直接杀了这孩子,直接取了这佛骨……那我……”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话竟然是从一个净土寺的住持嘴中说出来的,别说是伏龙罗汉了,就连他身旁的楚霓裳此时也再也不能保持平静!
“师傅!你在说什么?”
月光菩萨的手已经颤抖了起来,她的手指上泛起了星星点点的金光,似乎是想要去触碰羊慎高胸前的这两根佛骨。
一直站在远处的伏龙罗汉身影不动,可是他的背后也逐渐升起了一道一道金黄色的气息,仿佛一只黄龙正在他背后腾腾欲动一般。
“师姐……你难道……”
月光菩萨凄惨一笑,手中的金光如同银屏迸裂一般瞬间消散:
“我如果真的做出这种事来,又如何能够对得起我前半生的苦修呢?只不过是事到临头,绕是我多年苦修,此时也忍不住凡心一动啊!”
到这里月光菩萨一脸期望的看向了楚霓裳:
“丫头,这也是为什么我非要在今天把你放出来的原因了,之前管你进去并不仅仅是因为你做了错事,更重要的是我要让你静下心来!”
“只有你静下心来,我才能真正把这菩萨因位传给你啊!”
楚霓裳双目含泪:
“不,师傅,你传给了莪,那你不就必死无疑了么?”
月光菩萨一脸坦然:
“是啊,可这难道不是应该的么?我也不过是一介凡人,难道也应该盼望着长生不老吗?如果没有菩萨照顾的话,我怕不是早就应该往生极乐去西天了。”
“而这次面对如此诱惑,我也差点没有守住自己的底线,这也恰恰说明我已经活够了,我已经活的时间太长了!”
说到这里,月光菩萨的语气已经跟哀求没什么两样了:
“如果再让我活下去的话,我根本无法想象会不会像今天这样做出什么蠢事来,如果再让我活下去的话,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够保持住我自己的本心,孩子我实在是太老了,我的确是应该走了,可是在这走之前我放不下你,也放不下净土寺!”
“你虽然天生聪慧,可是年岁太短,修为太浅,不给你几十年的功夫,你恐怕很难靠自己的力量借得菩萨因位,这其中虽然有伏龙罗汉帮你支撑,但是难保白莲教的那些歹徒会生出一些想法来,所以……”
说到这里,月光菩萨脱下了自己头上的尼帽,一手摸向了自己的头顶。
说来也怪,就在她的手碰到自己头顶的那一刹那,月光菩萨的头顶上还真就出现了一个金光组成的冠冕。
月光菩萨仿佛像是在承受着无边的痛苦一般缓缓把这冠冕从自己的头上摘下,她递出这冠冕,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向菩萨奉献自己的一生一般,弯腰,拱手,把冠冕朝着楚霓裳递了过去。
“求你了,孩子。”
楚霓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很清楚,在师傅摘下这冠冕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