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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陆升声音落下,陈睨、胡季晨等人也被差役带了下去。

待将朱标、常氏一行人带至后堂,陆升忙冲朱标拜道:“陛下恕罪,臣方才所言有失,还请陛下恕罪!”

闻言。

朱标颔首示意陆升起身后,径直走到位置前坐下,淡淡说道:“陆卿禀公直断,并无过失。”

“只是不知若此案并非涉及于朕,被安南国主折辱的乃是我朝百姓,卿当如何处置?”

“自是秉公直断,绝不敢有半分袒护。”陆升不假思索,当即说道。

“我朝贵为天朝上邦,虽重礼重信,然也决然不能受礼信所累,袒护他国之人。”

“凡入我大明,自当遵照我朝律法。若有违逆,不可宽纵姑息。”

“说的好!”

朱标重重颔首,随即缓声道:“卿禀公直断,黄金台有卿一份赏赐。”

“待明日朝会落罢,卿可自行领赏!”

“谢陛下隆恩!”

当看到朱标起身便欲离开,陆升想了想还是开口追问道:“微臣无能,不知当如何处置陈睨等人,烦请陛下示下。”

“方才于堂上,卿所言便是正解。”

闻听此言,原本觉得将安南国主关押在京兆府大牢有些不妥的陆升,此时也随之心头大定。

既然朱标都如此说了,那陈睨等人只得自认倒霉,老老实实被关在大牢之中。

待离开京兆府衙门已近子时末。

看着街面上的百姓似有些不尽兴般,有说有笑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朱标心中也很受触动。

即便有陈睨这个小插曲。

可对眼下大明的发展,朱标总体也是相当满意。

朝局安定,国力富足,百姓手中尚有余银,乐意消费。

如此景象,说是国泰民安也不为过。

也正因有如此景象,朱标近乎能够看到在不远的将来,大明无论经济、文化亦或是国力、民生,都将会有腾飞般的发展。

待行至宫门,朱标转向常氏笑着说道:“京城夜市母后也未曾见过。”

“如今父皇不在京城,明日晚间你可邀母后夜游。”

“兄长说的是,臣妾正有此心!”

一夜星光,疾驰而过。

次日早朝。

朱标正襟危坐于奉天殿上,还不等下方臣子奏报便率先出声问道:“礼部,安南国主、爪哇使臣可曾抵京? ”

“回陛下!”

高启快步出班,拱手拜道:“爪哇使臣已抵京师,只是那安南国主.....”

言至于此,高启不禁回眸看向同在礼部的詹徽。

当看到詹徽摇头后,高启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冲朱标继续说道:“启禀陛下,昨夜两国之人皆已抵京。”

“礼部也安排驿馆,供两国来使休息。”

“然!不知出了何事,此刻爪哇使臣正于宫外候旨召见,而安国国主却不见踪迹。”

“哦?”

当听到朱标故作疑惑应了一声。

京兆府尹陆升忙紧跟着道:“启禀陛下,昨夜有贼子辱我京城百姓,伤我京兆府差官。”

“那些贼人自称乃是安南国主,微臣不知真假,便没放在心上。”

“陆大人,安南国主如今何在?”

听到高启急切发问,陆升深吸口气,随即提高音量朗声说道:“下官方才已然言明,那些贼子有违国法,现正押在京兆府大牢之中。”

“怎能如此啊!”

闻听此言,高启下意识出声轻叹。

可还不等高启出声,同在礼部的詹徽快步出班,看向陆升正色质问道:“陆大人,我朝素以宽仁治世,也以恩旨厚待诸国。”

“如今安南国主既来我朝,大人怎可将其下狱?”

“嗯?”

听到詹徽这话的瞬间,朱标眸中不免多了几分疑惑。

以他对詹徽的了解,詹徽这小子深知自己这个皇帝是个什么脾气,按说不会开如此之口。

没准詹徽还会称赞陆升秉公直断,好以此迎合圣意。

可让朱标有些意外的是,此刻詹徽竟然反过来开始质问起陆升来了。

原本朱标还有些想不明白,当看到殿上文臣多半眸光不善看向陆升的瞬间,朱标当即便也了然。

詹徽这小子到底是聪明。

见自己处置褚家,稳定粮价、安定民生都不曾召他。

这詹徽多半以为自己失了圣心,便也不愿做那天子孤臣。

如此当庭质问陆升,一来是迎合朝中文臣,不愿与文臣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

二来,多半也有向自己告委屈的意思。

“小詹大人怕是没听清本官所言!”

面对詹徽的质问,陆升才不管他那许多心思,转而正色道:“本官方才已然言明,昨夜贼子辱我京城百姓,伤我京兆府差官。”

“依照我朝律法,本官故而将其下狱!”

“陆大人所言虽是有理,可事总有轻重缓急!”詹徽不甘示弱,冲前方龙椅上的朱标拱了拱手后,愈发没好气道:“陛下今日乃要召见安南国主,而大人却将其下狱。”

“难不成京兆府令比圣上的圣旨还要大?”

“你.....”

“况且我朝示临边诸国以仁义,安南国主昨日抵京,于夜间便被我朝下狱。”

“此事传言出去,岂不折辱我朝仁义之名,岂不辱没陛下圣德之意?”

面对詹徽源源不断好似连珠炮一般的接连质问,陆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竟也有些语塞。

可让陆升没想到的是。

待詹徽说完,朝中不少文臣纷纷点头,显然是认同詹徽的说法。

更让陆升觉得意外的是,即便高启、宋濂这些天子亲信,此刻看向他的目光也如看待不知礼法的野兽蛮夷一般。

见此情形。

陆升自然不可能告诉殿内百姓,昨夜安南国主陈睨侮辱的并非寻常百姓,乃是朱标这位皇帝陛下。

这些个分寸,陆升即便再傻也是懂得如何拿捏的。

就在众人眼神古怪看向自己,好似将自己当成未经教化的蛮夷之人时。

陆升清了清嗓子,转而看向詹徽道:“小詹大人巧舌如簧,本官自知不及。”

“非是巧舌如簧,只是.....”

自知没有詹徽那般的好口才,陆升索性不等他说完便冲朱标虔诚拜道:

“蒙陛下不弃,授臣京兆府尹一职,主管京师大小事务。”

“微臣忝列其职,日夜惶恐,唯有上报君恩,报效朝廷之心。”

“遇百姓前来伸冤,微臣也不敢有半分偏私,只得秉公直断。”

“故而!”

陆升猛地看向詹徽,正色说道:“故而昨夜有百姓上门申冤,本官只是秉公直断,并无徇私。”

“只要此案未转交礼部,还在京兆府一天。”

“犯案贼子便不可出狱半步!”

“陆大人此言差矣.....”

就在詹徽准备出声之时,朱标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陆卿忠君体国,明断是非,乃诸臣表率!”

听到朱标对陆升的肯定,詹徽随即便也将已经到嘴边的话给重新咽了回去。

然而詹徽虽是罢休,其他文臣却仍觉得下狱他国国主很是不妥。

数息过后。

宋濂脚步蹒跚,缓步走到大殿中心拜道:“陛下容禀,老臣以为陆大人秉公直断并无不妥。”

“只是也正如小詹大人所言,事分轻重缓急。”

“安南国主虽折辱我朝百姓,有违我朝律法。然陛下即将召见,同他商议的也是两国之间的大事。”

“臣以为或可暂搁小情,先处置大事。”

能听出宋濂话中的折中之意。

朱标刚准备出言宽慰一二,却见那陆升全然不理会宋濂言词温和,转而正色质问道:“宋学士这话便不对了!”

“民情之事,可有小情?”

“况且安南贼子伤我差官,怎可轻恕?”

“若仅因他为安南国主便网开一面,那将来是不是宋学士之子犯下欺民之行,也可轻恕?”

“这.....”

实际上。

宋濂方才那番话,说是为陆升所言也不为过。

毕竟在谨守礼教的许多文臣看来,陆升羁押他国国主,此举本就不合礼制。

然而让宋濂没想到的是,他本意乃是为陆升说话,言说陆升所作所为并无不妥,只是考虑不周。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陆升竟然毫不领情,甚至还拿他宋濂的儿子作比。

就好像他宋濂求情暂时饶恕安南国主,乃是为了给他儿子今后欺民乱法谋条出路一般。

也是在陆升反驳宋濂过后,却见在场一众文臣从原本的心有不悦逐渐演变成了满脸激愤。

“陆大人果然是公正严明,古之圣贤尤不能及!”

“我朝出了似陆大人这样的直臣,当真是我朝之幸,万民之福。”

此刻这伙子文臣虽然嘴上称赞陆升,可实际上却是讥讽于他。

暗指陆升沽名钓誉,这才将南岸国主骤然下狱。

然而!

面对这些人的讥讽,陆升依旧不以为意,甚至还如同受到了夸奖一般,欣然自谦道:“此乃下官本分,不敢言功!”

“嘶~”

此话一出,一众文臣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他们竟不知道这陆升是真傻没听出来,还是故意如此说为了恶心他们。

待陆升说完。

户部左侍郎索性直接斥道:“陆大人虽秉公直断,将安南贼子下狱。”

“然当下陛下打算召见又当如何?”

“难不成陛下还要从你陆升手中讨一封调令,命你暂放安南国主?”

“微臣不敢!”

“微臣不敢~”

见陆升已然没法应对一众文臣,此刻直接冲自己躬身拜见,话中请罪。

朱标眸光一挑,随即便也示意他起身。

“诸卿何需为难陆卿。”

“既有民伸冤,陆卿怎能不恪尽职守,审理贼凶?”

“况且凡是入我大明境内,无论何人都当遵守我朝律法。”

“陆卿所做无错,反而有功。”

“来人,赏陆卿黄金台二十两金,录册成书传于后世!”

见朱标态度如此明确,还准备开口的一众文臣便也没了心思。

下一秒!

却见朱标看了眼宋濂,转而温声道:“宋学士也不必如此。”

“陆卿本意乃是绳治奸佞,并无不妥。”

“若朕需召那南岸国主入朝,大不了请陆卿代劳通传便是。”

“可是陛下......”

当听到宋濂还准备说些什么,朱标抬手制止微微一顿,转而起身环顾殿内群臣,朗声说道:“如今我朝日渐昌盛,国力也是愈强。”

“一言一行,饶是公正无私也必将会被临边诸国视作以强权欺人。”

“想来诸卿忌讳在此,故而才着重言说我朝当以仁义为先。”

“陛下明鉴!”

“陛下明鉴~”

待一众文臣随着宋濂躬身拜道之后,却见朱标话锋一转,朗然出声道:“然诸卿虽是忠君爱国之心,却也不可因噎废食。”

“诸卿皆知以德报怨之言,可殊不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方才陆卿所言甚合朕心。”

“凡越过我朝疆界,入我大明。任他是谁都当遵循我朝律法。”

“若因其非我朝之人便网开一面,未免对我朝百姓不公,更会让我朝百姓将朝廷视作媚外欺下的软蛋、窝里横。”

“朕有心恩待于民,绝不会如此!”

“陛下圣明!”

一时间。

或因朱标态度明确,或觉朱标所言有理。

方才还欲向陆升发难的一众文臣,此刻纷纷熄声,齐声赞颂。

也是此时。

朱标看向陆升,缓声说道:“不过宋学士等人方才所言也是不差,不可耽误两国之大事。”

“不如准那安南国主暂离牢狱,待处置完两国事后,陆卿再将其押送大牢,以案公处。”

“陛下圣明!”

语罢。

陆升郑重拱手,随即便也退出了奉天殿,派人去将那安南国主一行带至殿上。

不多时。

安南国主以及爪哇使臣纷纷觐见。

那陈睨压根没敢正眼看龙椅上的朱标,一只脚刚踏足大殿便当即跪拜道:“大明大皇帝明鉴,我等一行昨夜无故被捕入狱,还请大皇帝为小王主持公道!”

看着那陈睨只知磕头如捣蒜般的跪拜,压根不去看龙椅上坐着的朱标是否熟悉。

一时间。

蓝玉、陆升二人心中都是止不住的发笑。

“久闻天朝仁义为先,恩待下国。”

“却不知小王到天朝之初,竟还要有一场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