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脸上出现片刻的停顿,然后哈哈大笑:
“对啊,我没进过,还不赶紧把你们爷爷给放了。”
贾浩仁弯下腰,凝视对方的眼睛:“说说,你昨天看见谁进了厨房?”
“说出来可饶你一命。”
“我呸!”
见人离得近了,一口唾沫打在他的脸上,正中贾浩仁左侧的面颊。
黏液停在上面,流动性很差。
这是口……憋了很久的痰。
男人大叫:“你们这些土匪,要不是因为没有砒霜,我恨不得将你们全部毒死。”
“找死!”旁边的副将听见这句话,一把拔出插在腰间的长刀,直指男人咽喉:“再不老实,现在送你见阎王。”
贾浩仁掏出手绢,将脸上的污垢擦干净:“你是真的不想活啊。”
他抬起头,视线看向队伍里。
陈跃见自己居然和对方对视上了,顿时感觉不妙。
无需什么明显的证据,
就像贾浩仁第一眼就不相信他是个好人一样。
此刻,对方眼珠子一转,陈跃就知道他准没憋好屁。
不过与其被动受敌,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在贾浩仁没开口之际,陈跃就先一步上前:“军师可有什么吩咐?需要末将来办。”
“那你就杀了他吧。”贾浩仁的指令清晰明了,轻飘飘的开口,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陈百夫长,这个人先下迷药给我战士,导致对方趁机偷袭,我军大败。现在又侮辱军中将士,实在可恨。
相信你很愿意效劳,将他大卸八块吧?”
阳谋,赤裸裸的阳谋。
好恶毒的计划,
陈跃作为一个奸细,如果此刻杀掉这个人,那么相当于将屠刀挥向了自己的战友,良心大大的痛。
如果不杀,或者有一丁点的顾忌犹豫,他的身份就会顷刻间败露。
真是个两难的选择。
杀与不杀,结局都很惨烈。
当然,发生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陈跃确实为奸细。
贾浩仁对自己的判断,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末将愿意效劳。”陈跃掏出随身携带的长矛,高高举起,对准男人。
矛头处在四周将士们的注视下,发出诡异的绿光。
这个副本里人的眼睛,都跟人头灯的光差不多。从前观众们看直播的时候,没多大感觉,甚至在为宋温婉感伤。
现在看着,是越发的邪性了。
从进入副本到现在,陈跃还未真正的杀过人。
这一矛下去,眼前这个为了守护家国,甘愿去敌营以身犯险的英雄,就会在自己的手里,彻底化为一剖死尸。
虽然他可能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是尸体了,陈跃此刻举起武器,心里仍旧不是滋味。
自他确认了自己的阵营后,在听到旁人对此次战争的描述时,脑海中莫名的具象化了。
那些语言组成的描述,直冲他的脑海,变为一幅幅的画面在里面不断循环播放。
原来,这里是他的家啊。
百姓安居乐业,孩童们在街边嬉戏打闹,妇女们留在家中一起织布谈笑。
原本和谐安宁的生活,就因为邻国觊觎,变得不再安宁。
他们来到这片土地烧杀抢掠,强迫妇女,抓男子回去当做苦丁。
更有甚者,觉得小孩味道鲜嫩,直接烹食下锅的。
这一幕幕记忆,自动出现的陈跃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仿佛自己,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没时间了,为了大局,也为了保全自己的身份,让这场战役胜利,他不能再有任何的犹豫,手中的长矛刺下。
弹幕:“陈跃的情绪不太对啊。”
“加油,陈跃,不要有心理负担,这只是个副本而已。”
“为了通关。”
观众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大概能猜到,陈跃的情绪可能是受到了副本的影响,纷纷加油鼓励。
只是,这一切的行为,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很好下结论。可当真的身在其中时,又是万分痛苦。
说时迟那时快,事实上,陈跃想了很多的回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手上动作没有任何停留。
“噗呲”一声,
面前的男人胸膛处挥洒出一股热血,整个人直直倒在地上。
但这一下,不是陈跃刺的。
就在刚刚,男人在长矛落下之前,先一步挣脱开束缚,向前冲去,自己主动迎上了副将的长刀。
“恶贼,吾就是死,也绝不会被你们杀掉。”
男人倒在地上,双眼睁大,一部分眼神分向陈跃,带着一股旁人看不懂的决绝意味在里面。
陈跃浑身激灵了一下,
“去死吧!”
他猛然跳了起来,手里的长矛狠狠扎向男人尸体:“谁让你抢我的军功,谁让你先死。”
一下又一下,带着愤恨和恼怒,直到快要将对方扎成肉泥。
副将的脸上闪过不悦,阻止了陈跃的动作:“谁让你这么干的?”
作为一个将士,他们肯定是痛恨奸细的。
可眼前的男人为了国家牺牲自己,是一块宁死不屈的硬骨头,同样也值得他们的尊重。
试问作为一个上战场的士兵,有谁能保证自己未来一定不会被对方俘虏。
将心比心,男人的做法,赢得了周围人的尊敬。
倒是陈跃的表现,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看起来更像个急功近利的小人。
陈跃被迫放下武器,整个人显得不情不愿,看起来颇有种想给尸体再来上一脚的那种,越发叫周围人鄙夷。
人群散开,陈跃回到队伍里,周围那些本来对他和颜悦色的士兵们,慢慢远离他。
形成一种排挤的姿态。
军中人最敬佩硬骨头,陈跃的做法让他们不耻。
不像一个将士干出来的事儿……倒像是个——谋士。
陈跃坐在地上擦拭长枪,不一会儿,他被一个穿着常服的男人叫走了。
来到贾浩仁的军帐之中。
贾浩仁摸了摸精瘦脸上的胡须,看着陈跃询问:“可识文断字。”
陈跃:“幼时跟着私塾里的先生学过两年,勉强认得些字儿,其它不精通。”
贾浩仁点点头,对于这个回答比较满意:“以后你就跟着我办事吧。”
他颇为倨傲的开口:
“外面的那些人,都是一群武夫,莽撞至极,根本不懂得变通。”
“他们给不了你想要的地位。”
陈跃立刻接话:“是极,每天上阵杀敌,末将觉得好生危险。”
一个将士,说杀敌危险,这话说出口就特别的搞笑,毕竟每一个上了战场的人,第一个要有的觉悟就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哪怕他们是侵略者,也要具备同样的素质。
但贾浩仁不,他在听完陈跃的话后,居然露出十分欣赏的神色:“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