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曌深知她正在进行一场豪赌,不敢有丝毫大意,望向裴寂说道:
“裴爱卿,粮价暴涨,不是小事,关系到这些钱能买多少粮,你要责令京兆府尹,长安令,万年令严厉处置囤货居奇者。”
裴寂走出文臣队列低头作揖道:“老臣遵旨!”
“诸位爱卿,还有事要奏吗?”
女帝看了一眼众人,见群臣都不吭声,淡淡道:“既然无事可奏,那就退朝吧。”
“臣等恭送陛下!”
文武百官纷纷手持竹笏作揖到底,朗声说道。
等到她走入后殿,百官方才直起身子,三五成群走在一起,低声议论着离开朝议大殿。
房玄龄先跟前来询问情况的李靖、程咬金、尉迟敬德简单解释了几句,送走他们以后,拎着竹笏走到杜如晦身边,正要跟他谈话,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道不忿声音:
“卖官鬻爵,乃是昏君所为,理应劝阻,你为何要拦着我?”
“王御史慎言!”
“慎言什么,你我身为御史,看见女帝行昏君之事,难道不应该谏言?!”
“你真是榆木脑袋,怎么劝着不听呢!快走,回去告诉你!”
房玄龄望向那名头戴獬豸冠,一脸恼怒的青年,饶有兴味对着杜如晦问道:“这谁啊?”
杜如晦叹息道:“御史台新来的御史,叫王义方,是个耿直的人,就是不懂在朝堂上如何和光同尘。”
房玄龄嗤笑一声道:“你以为谁都跟魏征一路货色?”
杜如晦扯了扯嘴角,目光古怪看着他。
“房玄龄,你在说什么?”
房玄龄这时才发现,魏征竟然没走,而是在不远处跟裴寂谈论着什么。
见魏征怒目而来,房玄龄板起脸庞瞪了回去道:“夸你呢,不行吗?”
魏征冷哼一声,甩袖而走。
裴寂望着朝地上啐了一口的房玄龄,若有所思几秒,抚着胡须走出太极殿。
“裴相留步!”
裴寂脚步一顿,望着拦在他身前额头有颗痣的红袍中年人,正是黄门侍郎崔民干,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晚些时候,等你来老夫府邸以后再叙。”
崔民干连忙点头道:“下官明白!”
…………
西内苑,弘义宫秦王府中,听完长孙无忌带回来的消息,长孙无垢惊声道:
“女帝要卖官鬻爵?”
“妾身看她有雄心壮志,不像是做出这等事的人。”
长孙无忌与她对岸而坐,举着茶杯沉声道:“事实就是如此。”
长孙无垢蹙起娥眉道:“女帝若是为了赈灾而卖官鬻爵,还不如重新征收田税,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猫腻?”
长孙无忌放下茶杯,摇头说道:“应该没有什么猫腻,如果我所料不差,女帝不愿意重收田税,是她不想丢掉好不容易得到的民心。”
长孙无垢美眸睁大道:“为了民心,让她自己被骂昏君,这样做值得吗?”
长孙无忌叹息道:
“连你都会这样想,百姓们肯定也会这样想,女帝为了赈济灾民,宁愿背负昏君之名,这何尝不是收民心的一种办法?”
长孙无垢仔细想了想,颔首道:“是个好手段,但若是处理不好,怕是会得不偿失!”
长孙无忌肃然道:“女帝是死是活,都不关秦王府的事!妹妹,我倒是有一件事要问你,我听说你买了很多外面传的昭宁笺?”
长孙无垢笑道:“听说买昭宁笺,有机会抽到褚遂良的字。”
长孙无忌讶然道:“还有这等好事?褚遂良的字确实不错,你有几副他的字,送为兄一副!”
“可惜妾身还没抽中一张,等抽中了,妾身送你一副。”
“如此甚好!”
等到他离去,长孙无垢叫来侍女,沉声道:“你再去买些昭宁笺回来!”
侍女犹豫说道:“王妃,咱们买回来的昭宁笺,都能堆满一屋子了,到现在还没有得中一张,奴婢怀疑里面根本就没有褚遂良的字!”
“不可能,分明有人中过!你快去买!”
“诺!”
长孙无垢望着侍女离去背影,抿着嘴唇,喃喃自语道:“妾身就不信手气会一直这么差!”
…………
太极宫,武德殿齐王府中。
“女帝今日召开午朝,降旨要卖官鬻爵,不知王妃怎么看?”
高冷绝色胡服女子坐在殿中上方的软垫上,听到正襟危坐在远处的谢叔方声音,语气淡漠道:“饮鸩止渴,找死!”
谢叔方肃然道:“王妃一语中的,臣以为咱们齐王府应该有所行动。”
高冷绝色胡服女子眼角余光淡漠乜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要赚钱,是你的事,不要拉上齐王府!”
谢叔方松了口气,“臣明白了,臣告退。”
齐王妃等他离去,沉默了几秒,道:“来人!”
等到一名老年太监走了进来,齐王妃问道:“房府最近有什么动静?”
老年太监连忙道:“最近没发现什么动静。”
“奇怪……”
杨妙玄蹙起柳眉,喃喃自语一声,随即不再多想,抬头望向老年太监,打量他几眼后,俏脸不悦道:
“你这么年迈,怎么还在当职,齐王府就再找不到年轻一些的太监了?”
老年太监低头抱拳道:“齐王府中年轻一些的太监,都因为办事不利,被王妃你打骨折了,还在休养。”
杨妙玄锁起眉头沉默几秒,说道:“既如此,你去帮妾身办几件事。”
闻言,老年太监心头一沉,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勉强挤出笑容道:“奴婢领命!”
…………
长安城,裴府。
崔民干身穿锦罗绸缎制成的紫色长衫,手拎一个锦盒,领着位头戴幞头的中年人,在裴府管家的引领下,来到堂屋。
堂屋之中,裴寂顶着一头白发,正跟一名腰挂玉佩的中年人有说有笑。
看到换上起居服的裴寂,崔民干一边将手中锦盒递给管家,一边笑着行礼道:“裴相,这是我老家的一些特产,不成敬意。”
裴寂微微颔首,摊开手掌道:“崔侍郎有心了,坐。”
他望向站在崔民干身后的中年人道:“这位是……”
崔民干投给身后中年人一个眼神,等他向裴寂行礼以后,说道:“他叫崔仲,是我一个旁支亲戚,听说我在京城做官,就投奔来了。”
“做什么的?”
“好叫裴相知晓,小人卖粮食的。”
听到崔仲的回应,裴寂嗯了一声,指着坐在右手边的一名中年人,说道:“崔侍郎,你说巧不巧,他也是老夫的亲戚,跟这个崔仲一样。”
腰挂玉佩中年人起身笑着行礼道:“在下裴安,见过崔侍郎,见过崔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