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大牢深处,左右都有一排敞开门的牢房。
房俊放眼望去,发现牢房中干净整洁,不仅有床榻,被褥,几案,还有书写用的笔墨纸砚。
坐牢住的牢房都比普通囚犯的好,果然当官就是不一样……房俊嘀咕着,跟在张鹏起身后,来到一处门上挂着一把铁锁的牢房外。
等到张鹏起开锁推开大门,房俊看到一名方脸男人,身穿朴素圆领袍衫,低头坐在几案后,握笔在麻纸上写着什么。
刺眼阳光照射进来,方脸男人眯起眼眸,抬头望向走进来的两个人,当看到房俊后,他眸光闪烁着惊疑之色。
房俊走到他身边,瞅了一眼麻纸上的字,啧了一声道:“卢少尹,写遗书呢?”
卢逑冷着脸,将麻纸揉成一团塞入怀中,默不作声盯视着他。
房俊回头对着张鹏起说道:“你先去找你弟弟,我跟卢少尹说几句话。”
“诺!”
张鹏起低头抱拳,转身将门带上,快步离开。
房俊坐在叠好被褥的床榻边,看着方脸男人问道:“卢少尹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过来找你?”
卢逑抿着嘴唇说道:“将死之人,好奇这些干什么?”
他这是摆烂了啊……房俊心里嘀咕一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卢逑低着头沉默许久,方才说道:“生死之事,怎能不去多想,我当初若是谨慎一些,就不会中奸人之计,落个秋后问斩下场。”
房俊安慰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卢少尹下辈子注意点就好了。”
“……”
卢逑面部肌肉抽搐着,道:“房俊,你是来看我笑话?”
房俊笑道:“我没那么无聊,我过来是想问你,卢少尹是想活,还是想死?”
闻言,卢逑身体一震,眼神凛然道:“怎么讲?”
房俊耐心说道:“如果想死,你就继续写遗书,如果想活命,我有办法。”
卢逑睁大眼眸不敢置信打量着他,半晌才确定房俊不是在开玩笑,但他父亲效忠女帝,他也是女帝的人,摇头说道:
“不必了,我卢逑不是背主求活之人!”
“那你继续写遗书吧。”
房俊果断起身,朝着牢房外走去,同时说道:“卢少尹,你对东宫真是忠心耿耿,可是你怎么就看不出来,东宫对你是弃之如敝履?”
“或许你也猜出来了,所以才写遗书。”
“但问题是,东宫之人明知道你是含冤负屈,却没有一个人对你伸出援手,你就不觉得憋屈吗?”
说着,房俊走到门口拉开牢门,头也不回说道:“我手里现在有证据,能证明你的清白,而且还能帮你官复原职。”
“就是可惜我寻来的证据,碰到你这种愚忠之人,根本用不上。”
这时,房俊听到身后响起追来脚步声,以及卢逑急促声音:
“房公子请留步!”
房俊脚步一顿,回头望向迎面而来的卢逑。
卢逑神色严肃拱手道:“房公子,刚才是我唐突,望你担待!”
“你刚才说,有证据能证明我的清白,是不是真的?”
看到房俊颔首,卢逑仿佛深陷泥潭中突然看到有人伸出援手,语气激动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房俊笑道:“当你官复原职,你就已经付出代价了,不是吗?”
说完,他不再理卢逑,拉开牢门走了出去。
卢逑抿紧嘴唇,凝视着房俊的背影,沉思起来。
正如房俊所说,当他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代价就会到来。
他本身效忠于东宫,此次蒙冤受屈,东宫却没人救他。
朝堂上那些元谋功臣不会施以援手,齐王府也不会,秦王府更不会!
所以当他无罪释放而且还官复原职时,满朝文武就会得到一个结论,他投靠了女帝,所以女帝救了他!
卢逑抬手伸入怀中,取出那团麻纸在几案上摊开,低头神色复杂看着写在纸上的遗书,喃喃自语道:
“东宫……”
“唉!”
伴随着叹息声落下,牢房中,陷入寂静,许久响起刺啦的撕纸声音。
…………
从卢逑的牢房中走出没多久,房俊就看到张鹏起大步流星迎面而来,问道:
“跟你弟弟说了?”
张鹏起笑道:“说了,他现在跟衙役班头,在去烧猪的路上。”
房俊颔首,“你手底下有多少不良人?”
张鹏起想了想,说道:“能用上的,有一百人左右。”
见他不清楚长安城不良人情况,张鹏起耐心解释道:
“长安城有三个不良帅,我是帮京兆府做事,另外两个是在长安县和万年县做事。”
“如果郎君觉得人少,我可以联系长安县和万年县的不良帅,我跟他们情同手足,他们一定会派人过来帮忙。”
房俊沉吟道:“嗯……可能会用到他们,你帮我在长安城找一个人,此人专收赃物变卖钱财,吴念找过此人销赃……”
不等他说完,张鹏起忽然说道:“是周麻子!”
房俊讶然,“你知道此人?”
张鹏起点头说道:“昨天吴念被抓以后,我弟弟找知情衙役询问过此事详情,从那名衙役口中知晓的此人。”
那事情就简单多了……房俊松了口气,缓缓说道:“你派人将这个周麻子抓起来,严加看管,我后面有用。”
张鹏起抱拳道:“郎君放心,半个时辰内,我就能抓住此人!”
“还有……”房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距离正午还有一个多时辰,说道:“中午吃饭时候,你来死牢。”
听到这话,张鹏起不假思索道:“死牢的饭菜不怎么可口,我要不要准备一些别的吃食带回来?”
这是吃饭的事吗……房俊无语。
有张鹏起这个不良帅帮忙,只要京兆府大牢不进来衙役等人,他可以自由出入死牢,真要想吃饭,怎么会选择跟死囚们一块吃,开小灶不香吗!
“不用。”
“既如此,鹏起送郎君回死牢!”
张鹏起摊开手掌严肃说道:“郎君请!”
“……”房俊扯了扯嘴角,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想得周到。”
死牢中,吴念忧心忡忡盯着牢门,当看到房俊走了进来,蹭的一下起身激动道:“房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我以为你被放出去了!”
“……”
我要是放出去,那就好了……房俊腹诽一句,问道:“刚才有人过来吗?”
“没有!”
房俊嗯了一声,随意坐在聚在一起的干草上,背靠墙壁,手腕搭着膝盖,抬头望着房梁,喃喃自语道:
“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