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错。
这五个字震耳欲聋。
罗隐看着眼前哭的满脸泪水的小宫女。
十五六岁的年纪，很瘦弱，但是很好看。
巴掌大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嘴唇有很好看的唇峰，很精致。
白莹莹的耳朵上有着细小的绒毛，因为哭起来一抖一抖的。
大概是因为老是吃不饱，身材也没什么猛料，平平板板的。
一身破烂的衣服，但是很干净，没什么异味。
罗隐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在皇宫里见到补丁摞补丁的衣服。
“你还夺了我的身子……”
罗隐听到这个控诉，捏了捏疼痛的指尖，然后笑了。
“夺了你的身子，我自然会对你负责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对食了。”
慕白与的哭声戛然而止。
对食？
她知道。
上辈子她看到的那对被打死的宫女太监，就是因为对食。
皇上严明，皇后也是，他们是不允许太监宫女公开对食的。
当然，深宫寂寞，还是有人悍不畏死，偷偷结成对食，聊以慰藉。
可是不做对食……
“答应了，可以吃饱饭，不答应，现在就死。”
罗隐的声音凉凉的。
慕白与乖顺地坐回了饭桌前，拿起啃了一半的蹄髈，大口吃了起来。
罗隐笑了。
慕白与没看到。
“既然是我的人了，那也该知道我的名字。”
慕白与大口吃着肉喝着汤。
“我叫罗隐。”
“咳咳咳咳咳咳……”
慕白与一口汤没喝好，差点被呛死。
这人居然是罗隐！
她本来平复的心情，又开始害怕起来。
罗隐看着她的反应，挑眉，“你认识我？”
慕白与摇头，“不认识不认识。”
说完，她又开始吃饭，只是小口了很多。
罗隐不会被她的小把戏骗到。
但他也没打算拆穿。
一个小宫女而已，不必在意。
而且，宫中能获取信息的渠道极多，许是在哪儿听了一嘴也说不定。
反正他的恶名，应该挺多人知道的。
慕白与是上辈子听说过的。
罗隐，东厂刑千户。
是东厂都督的干儿子，他手下最好用的一条狗。
而且是疯狗、野狗，见人就咬。
许多大臣的家就是被他带人抄没的。
他还发明了好多变态的刑法。
上辈子慕白与没见过他，但是传言也听了不少。
后来杨丞相带领文官集团，举报了东厂都督插手科举，都督死了，他的人自然也不落好，罗隐也跟着死了。
听说死的很惨，千刀万剐。
慕白与开始纠结了。
这个罗隐，死的比她还早呢，能护她周全吗？
嗷，罗隐也没说要护她周全。
那她……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罗隐？
毕竟，前世的仇还是要报的。
她前世枉死，死的可惨了呢。
两个人各怀鬼胎地吃了这顿饭。
慕白与介绍，“我叫李白与，从小出生在冷宫，在那长大。”
她的宫女娘姓李，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李玉奴。
出生在冷宫？
罗隐捕捉到了这个点。
一半被贬去冷宫的，只有妃子、宫女、嬷嬷们，而能让她们有孕的，只有皇上，王爷，侍卫，太医。
这小宫女的身世应该还有点意思。
“我会叫人……我送你回去。”罗隐开口道。
慕白与看着他，“我以后怎么找你？ ”
罗隐心里冷了下去。
世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这小宫女才攀附上自己，就想要好处了么？
“你不需要找我，我想见你时，自然会安排。”
慕白与像是没有听到他语气中的冷意一般，“不找你也行，可你是我的对食，也就算是我的夫君了，我要是饿死了，你就没媳妇了，所以你不来，行，你得找人给我每天送些吃食来。”
罗隐：……
还每天！？吃死你算了。
不过看着她瘦巴巴的模样，还有抢着吃东西的模样，的确像个饿死鬼。
“那我会派人每天送吃的去狗洞。”
罗隐保证自己没有动恻隐之心。
他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对了，衣服。”
罗隐看着她衣服上的补丁就不顺眼。
慕白与摇头，“好衣服在冷宫里是留不住的。”
真没用。
罗隐眉头微皱。
可他也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和欺压，这小宫女的样子，的确像是冷宫的最底层。
“我的人，没人敢动。”
说着，罗隐将一块令牌丢到了慕白与怀里。
她低头一看，是一块东厂的牌子。
慕白与心里高兴，有了这块牌子，她在冷宫里的安全就得到了保障。
慕白与将牌子揣回怀里，又拿了两个肉馒头，一个普通馒头夹满菜。
罗隐皱着眉，“你这是干嘛？”
“带回去给和我同住的阿婆吃。”慕白与解释了一句，见罗隐没有继续反对，心安理得了起来。
慕白与将肉馒头和菜馒头都小心揣在怀里，生怕露出去的香味，会引起别人的抢夺。
罗隐想的没错，冷宫里的确也是阶级分明的。
除了才进来的那些年轻妃子们，其他经年累月在冷宫里待着的女子，最后都是靠拳头和与冷宫嬷嬷的交情生存的。
像是慕白与这样孤身一人，又是个孩子，是抢不过那些才进来的宫女嬷嬷们的。
她一路回到一个偏殿里，推门进去了。
此时屋子里黑黑的，慕白与小心摸索出一个火折子，将蜡烛点亮。
偏殿因为年久失修，每逢下雨就会漏水，屋内的柱子上红漆褪色剥落，裂缝里是黑黑的霉。
她说的阿婆正在床上坐着，捕捉到了蜡烛的光亮走了出来。
“是小与儿吗？”
一个头发花白，牙也稀疏的老婆婆走了出来，虽然老态了，但她肩背挺得很直，一点都不像是上了年纪的人。
“阿婆，给你带了好吃的回来。”
她从怀里掏出了肉馒头和菜馒头，还是温热的。
阿婆却没伸手接。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慕白与的脖子上，那里有一点点青紫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