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走了,但没完全走。
在离开关中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阴阳家。
驻地外森林。
“五年了,小衣,你到底在哪里!!!”
一个蓝色中短发,头上戴着半环状银色水纹头饰,像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青年,正对着一棵树手脚并用。
显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发疯了。
歇斯底里的样子,看得张良直皱眉头。
“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小灵,好久不见了。”
小灵转头,疯狂的样子稍微收敛,不过还是很愤怒:“你是谁?”
“不认识我了?大梁,赤霞村。”
愤怒的小灵这才彻底冷静下来,打量起面前看似很年轻的俊秀男子。
“你是……张良大哥?”
“对,我来找你,就是帮你把妹妹找回来。”
一说到妹妹,小灵又愤怒起来:“小衣……”
“打住!”张良打断他的怒吼,“实不相瞒,从进入阴阳家开始,你就已经暴露了。现在的阴阳家上下,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
听了来龙去脉,愤怒的小灵变成了泄气的小灵,就地一躺,仰望天空。
“小衣,难道我们今生注定无法相见了吗?”
啪!
清脆的耳光响彻原野,小灵不可置信地捂住脸。
张良目光冰冷:“这一巴掌,是为小衣打的……”
说着他就开启嘴炮模式,从头到尾,把小灵喷的狗血淋头。
最后又把人按在树上:“这次要不是我,你不仅已经死了,还会连累小衣。你就是头愚不可及的蠢驴!”
被一顿狂喷,小灵脑瓜子嗡嗡的,目光绝望:“你说得对,我就是一头蠢得不能再蠢的蠢驴……”
洗脑成功,张良满意点头:“还不算无药可救。”扯下对方的玉佩,“跟我来。”
阴阳家内部。
看着进进出出的阴阳家弟子,以及身边像是透明人的张良,小灵惊奇道。
“大哥,他们都看不见你诶!”
张良平静地行走:“这种把戏只能糊弄糊弄普通弟子,骗不了长老级别的高手。”
说什么来什么,一转过拐角,便遇上了左护法星魂。
修炼阴阳术多年,他变得更冷漠了。
白皙稚嫩的脸上,点缀着幽蓝的纹路,阴冷而邪异。
不过当视线扫来,还是给了张良一个微笑。
笑容很浅,胜在真诚。
看得小灵直呼哇塞。
星魂视线转向他,就像在看一坨那啥,径自走远了。
占星殿。
华丽宽敞的殿宇,一室寂静,不时掠过小孩子的笑声。
“千泷最近如何?”
进门后把小灵晾在一边,张良张开双臂,揽过摇篮边上的焱妃。
庄重从容、素净精致,生了孩子的焱妃,更有一种迷人的少妇气质。
要不是有外人在,张良早就宽衣解带,开始云雨了。
焱妃靠在夫君怀里:“千泷很好,你放心。”
“孩子慢慢长大了,我打算让她去墨家。”
焱妃一顿:“为何?阴阳家不好吗?”
有必要给她透露一点了。
张良将怀中人搂的更紧了点:“千泷体质特殊、天赋异禀,我怕她被有心人利用。况且我是墨家第一统领,巨子燕丹又是我朋友,不会有事的。”
对于自家夫君的决定,焱妃一向都是近乎绝对信任的盲从。
轻点螓首,直接同意了。
“这位该如何称呼,是水部的五灵玄同,还是道家天宗的朋友?”
被当场点名,小灵一个激灵。
卧底五年,他深知这个女人不是善茬。
然而此时此刻,这位心狠手辣的副教主,正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张良怀里,眼中柔情浓得像是熬了一夜的高汤。
营养丰富,待君品尝。
反正小灵是看呆了。
“玉佩已在我手上,你回屋收拾好,可以回天宗了。”
张良如是命令道。
“可是我妹妹……”
“你在这里只会拖我后腿,就像当年在关中弄丢妹妹一样。还不走?”
“……是。”
和星魂一样,焱妃直接无视对方。
等人走了,她才轻抬螓首:“他妹妹小衣,是东皇大人钦点的下任少司命。”
一说到这三个字,张良目光一沉:“上任黑白少司命,快要死了是吗?”
对于焱妃来说,夫君是拿来爱的,东皇太一则是拿来卖的。
于是爽快承认了:“少司命所用功法,是以自身魂魄为代价的。当魂魄气尽,便是魂消生死之时。”
阴阳家的残忍,即使张良这个临时工,也有所听说。
本来对东皇太一就没好感,现在更讨厌了。
不过他也不同情前任少司命,等小衣成功上位,他就要去算账了。
“若是你日后当上教主,可别像东皇太一这么残忍。”
“嗯~”
一室旖旎。
……
六道甲子锁。
小衣循着蝴蝶的指引,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这道门前。
就在前方,立着一个身穿儒服,相貌俊美,气质文雅的人。
和缺心眼的小灵不同,她心思细腻、聪慧玲珑,很快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只可惜阴阳术诡谲,受到影响,自己早已说不了话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打起了退堂鼓。
“是小衣来了吗?快过来!”
张良回过身,遥遥向她招手。
小衣停了停,鼓起勇气走过去。
“多年不见,你变漂亮了许多啊!最近过得怎么样?吃的好不好?过的开不开心?”
小衣笑着聆听,不时点点头。
可是时间久了,她看着对方殷切关怀的眼神,笑着笑着就哭了。
泪水晶莹,啪嗒落在地面。
张良:“你不说话……是因为阴阳术吗?”
小衣哽咽半晌,伸出两指点在眉心,紧接着又在对方额头点了一下。
这是阴阳家的通灵术,我们可以这样交流。
当时我在关中被阴阳家的人掳去,就此和哥哥失散……
说着她便将这些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张良听后,心疼地为其擦去眼泪:“这些年你受苦了,我已经找到了你哥哥,现在来这里,也是为了救你。”
谁知小衣退后几步,连连摇头。
阴阳家凶险,你快走!
张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再次注视后方的六道甲子锁。
“这个东西,是阴阳家为了对付你哥哥而设的一道屏障。待会我解开后,我们会进入后面的罗生堂。
然后我会假扮你哥哥小灵,被你处决……”
小衣又是摇头。
这怎么能行呢?我不会伤害你的!
张良上前一步,双手搭上她的肩:“你相信我吗?”
男子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小衣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你天赋出众,是早已被东皇太一选中的人物,不要因为心软而错失大好前程。相信我,我不会真的被杀死的。”
我该怎么做?
小衣冷静下来,开始询问方法。
“东皇太一法力高深,所以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记住一点——心无旁骛地处、决我!”
得到回应,他摇身一变,腰悬玉佩,成了小灵的样子,还不忘向对面眨眨眼。
俏皮的样子,引得小衣扑哧一笑。
就在二人玩闹间,一道蓝色身影在不远处闪过,旋即一股气劲打入张良体内,让他的伪装更凝实了些。
这个动作很快,快到两人都没发现。
咻咻咻——
于是张良双手结印,开始解锁。
进去后没多久,地面便开始猛烈晃动。
“准备好了吗?”
张良最后又问了一遍。
小衣郑重点头。
白光一道。
当终于能视物,张良和小衣已在罗生堂。
小无相功是道家天宗的独门秘术,张良自认为练的还行,而且又有小灵的玉佩做遮掩,应该不会被看出破绽。
可当看见高台上的阴阳家众多高手时,他心里还是有些惴惴。
“罗生堂乃本门禁地,你二人未经允许擅闯,可知罪?”
月神声音冰冷,轻纱下的美目使人捉摸不透。
焱妃早知道张良的计划,对他的伪装暗中点头。
只是碍于东皇太一在此,没有多余表情。
伪装成小灵的张良影帝附体,单膝跪地:“弟子是水部的小灵,因发现她擅闯禁地,为了阻止才不慎闯入,请月神大人明鉴。”
“你的指控可有证据?”月神又问。
“之前练功时,我发现她在偷练九宫移魂术。”
“你可知私闯禁地,偷练禁术的后果?”
“死罪。”
“好,你来处决她。”
终于进入事件高潮,张良假意纠结了片刻,双手结印,发起攻击。
不出所料,在动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阴阳术失灵了。
尽管早有准备,他还是在心里把东皇太一骂翻了。
于是果断切换道家天宗的功法万川秋水,以作应对。
一轮过招结束,星魂说道:“我阴阳家的弟子,怎么会道家的功法?莫非……你是细作?”
他生性聪慧,既然看见了张良,对此事也多少有些猜测。
所以表面是在质疑,实则推动事件发展。
张良也很上道地接话:“我明白了,当我打开六道甲子锁,便已经阴阳逆行,脉络封闭,中了你们的计!
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你们早就知道,为何还要白等五年?”
月神:“这五年……不是为你准备的~”
不知为何,她的语调拉长,颇有几分柔媚之感。
这不同寻常的语气,令云中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心道这女人今天是吃错药了吗?突然发嗲扮嫩的!
张良接着飙戏:“我明白了……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的,是这个吗?”
星魂拿出一块玉佩。
张良适时发出一声惊呼:“她,在哪里!”
星魂邪魅一笑:“自诩超然物外的道家天宗,也看不破生死吗?她嘛……当然是死了~”
没像原剧情一样摔碎玉佩,说完之后,星魂又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收回了袖子里。
“这个人心怀叵测,恶意潜入阴阳家,由你来处决她。”月神又下了命令。
“呜呜呜……”张良“悲伤”地站起,“决绝”道,“来吧,不要犹豫,尽管处决我吧!”
噗嗤……
焱妃还是没忍住笑了。
旋即想到自己身在之地,又敛起笑容,恢复了高贵。
罗生堂下,小衣看着张良。
虽然知道这都是演戏,但不知为何,当对方落泪,她的心也跟着一疼。
“如果你不忍心,可以开口替他求情。”
完全不知道手下们的小九九,东皇太一说道。
“你们不要再逼她了!”
张良怒喝一声,表面发动万川秋水,实际暗中施展北冥子的独门秘技——虚无。
此招可无视一切非能量形态的物理攻击,虚化自身,从而达到让对手攻击失效的目的。
“着!”
又是一声怒喝,张良发招过去,万叶飞花流也随即到达眼前。
然后他撤手,任凭攻击袭来,被打飞下台。
在小衣复杂的目光中,他无声道了句恭喜。
……
再次醒来,已身在一处矮榻上。
功法练的还是不太到家,四肢一动,便发出阵阵的疼痛。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张良身体一抖。
褪去外袍、只穿一件薄纱的月神,像是坠入凡尘的月宫仙子,诱人沉沦。
张良也不避讳:“那天是你救了我对吗?”
月神放下梳子:“对。”
“为什么救我,若被你家东皇阁下发现,可就不好了~”
没理会这试探,月神径直来到榻前,伏在张良怀里。
“我若不在意你,刚刚你就失败了。良宵美辰,就不要想这些苦恼的事情了~”
那天重伤的时候就已经双修过,张良也不矫情。
长出一口气,仰躺在榻上:“运功过度,有点累了。”
月神秒懂,捂嘴轻笑,径自骑乘了上去。
……
三天后。
森林边缘。
小衣……现在该叫少司命了,她款款走来,轻纱遮面,步态轻盈。
张良拿出玉佩:“我已经给星魂打过招呼,他会照顾你的。”
谢谢。
收好玉佩,小衣用通灵术答谢。
张良很不见外地拍了拍她:“咱俩什么关系,说这些。走吧,帮你完成任务。”
上任以后,少司命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追杀自己的前任。
于是二人按照路线,很顺利地找到了人。
“妹妹你快走!”
一见到人,黑白少司命中的姐姐便大声叫道。
而妹妹也不甘示弱:“我们已经快要死了,你们为什么不能放过呢?”
“因为我还要讨一份债。”
张良出列,少司命自动退到一边。
“你是谁?”
“十七年前,南阳,张开地。”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姐妹俩肉眼可见地惊恐。
“是你!”
当年那个在荒山中对峙的少年,现在已经长成了俊秀挺拔的模样。
还是姐姐先道:“是东皇太一让我们做的,你应该去找他!”
张良冷冷一笑:“始作俑者和帮凶,我都不会放过。”
说着手起剑落,姐妹俩双双捂住脖颈。
可惜没用。
喷血如注,倒地气绝。
杀害祖父张开地的凶手三灭其二,压抑多年的郁气稍稍释放,他仰天一叹。
还剩一个最棘手的。
温热的手触上右肩,张良回头,抓起少司命的小手捏了捏:“有你安慰,我好多了,回去复命吧!”
你多保重。
少司命娇羞颔首,慢慢走远了。
“看了这么久,还不想出来?”
张良边说,边向一棵树后走去,发现了惊恐的大司命。
“你要干嘛?”
想起秦王宫偏殿被此人用金箍棒轮番鞭打的日子,大司命便汗毛倒竖,身体发紧。
张良笑得儒雅:“误会澄清,我要向你道歉,之前不该那么对你。所以……之后我会温柔一些的。”
他步步紧逼,大司命则不断后退:“你别过来。”
“别怕,很快就会过去的。脱吧,我赶时间。”
“现在是白天!”大司命还想最后挣扎。
张良笑意愈深:“是啊!所以才能更清楚地欣赏你的美~”
“唔~”
所有的不甘和绝望,都化作了细碎绵长的呜咽。
……
咸阳。
南阳侯府。
“你还怀着孕,何不生下孩子再走?”
大门前,张良小心翼翼扶着明珠夫人上车。
在持续不断的重金求子和药物辅助下,她终于怀上了。
不过胎像并不稳固,张良很不放心。
明珠夫人摇摇头,依旧窈窕的娇躯靠入怀中。
“我说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不过……你看人家怀胎这么辛苦,等孩子生下来,就封他做世子好不好~”
张良笑着刮她鼻尖,模棱两可:“还没生下来就想东想西,看来得让你再多生几个~”
“讨厌~”
笑闹一阵,马车启程。
一路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