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一晚上,张良还是没出终南山。
或者换一种说法——他上山去了。
太乙山即是终南山。
当白起告知这个常识,顺带鄙视了自己一波的时候,张良也醒悟过来。
正好之前答应了逍遥子,他便将部队驻扎在山下,与白起一道登山拜访。
作为道家之祖庭所在,因着深厚的底蕴和云集的高手,太乙山于整个七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因此即便它处于关中的核心地带、离咸阳仅五十里之距,五百余年来一直保持中立,秦国也没轻举妄动。
不过在接连不断地分裂下,道家内部亦是貌合神离,天涯咫尺。
除却五年一度的“天人之约”,人宗和天宗几乎不相往来。
当然现在两家的关系,还没到日后相看两厌,互相仇杀的地步。
若等逍遥子击败赤松子夺取雪霁、晓梦接任天宗掌门后,那才叫一个精彩。
太乙山峰岭纵横、峰势峻极,山岭之间道观错落分布,极有章法。
单单一望,便有一股玄奥迷深之感,当人身处其中,仿佛置身于迷宫。
倒不是说道家有意劝退上山的人,而是因为……张良迷路了。
早知道就向逍遥子要张地图了!
看着面前的两道岔口,他左右为难。
“前方有动静。”
白起指着远处的山峰说道。
抬眼看去,只见金光横空,数剑光寒,浮尘万刃,剑气涤荡,同时兼有人头攒动,喝彩连连。
好一场法师大乱斗!
“走,去看看!”
远距离观赏了一会儿,张良毅然决然选择了左边的岔口。
云雾渐散。
离得近了,才发现斗法的地点是一方宽阔圆台,周围聚集着不少身穿道袍的人,看样子是门中弟子。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派。
视线移上高台,只见台上两人皆是年轻一辈,纷纷双手持剑,掐指念诀,奇幻符文频出,互相攻伐,斗得难舍难分。
张良一连围观了好几场,待至浑然忘我之处,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感叹。
“道家功法,果然妙不可言!”
说完就后悔了。
声音不大不小,可在场众人都是法力不俗之辈,将此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时间场中鸦雀无声,就连比赛都停了。
感受到齐刷刷的目光,张良憨憨一笑,拉着白起就要土遁。
然而甫一转身,便被一把剑拦住了去路。
站在最外围的一名弟子眼疾手快,伸剑一挡。
“何方贼子,胆敢擅闯天宗山门!”
被当成了贼,张良倒没什么所谓,白起却不干了。
“你说谁是贼?”
他本就穿着黢黑的衣服,虽然眼罩摘了,却因着半人半魂的体质和冰冷的气场,而显得虚幻瘆人。
看起来像是混迹江湖多年的黑老大。
那弟子遂误会更深:“说的就是你们两个小贼,速速束手就擒,随我去见掌门问罪!”
先被当成是贼,后又被质疑小,白起直接暴走了。
对于签了契约的老板张良,他尚且可以忍受对方时不时的抽风。
可对外人,例如面前这个,他就没那么客气了。
当下连剑都不出,只凌空一跨,那人便被扼在了手中,旋即又被狠狠掼在地面。
“恶贼休要猖狂,放下师弟!”
其余弟子见势不妙,纷纷聚拢上来,一时间剑光森寒、百态俱现,大战一触即发!
偏偏白起还火上浇油,安慰张良:“这群喽啰杂鱼,我还不放在眼里。放心,我一个能打他们全部。”
“吾辈清修悟道之人,你竟说我们是喽啰杂鱼?”
这番诚实朴素的话,霎时引来天宗弟子排山倒海的怒意,纷纷叫嚣着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且慢!”
见势不对,张良直接滑跪:“我们投降,好汉饶命!”
“这一定是诈降,师兄师弟们千万别信,一起上,留一口气给掌门审问就行!”
多亏了白起的灾难式对话,成功使他们成为天宗弟子的第一仇恨目标。
张良相信,白起这番话如果放到现代,一定是教科书级别的反面素材。
正规划跑路线路的时候,对面的天宗弟子已然沉不住气,或举剑或画符地朝着他们攻了过来。
身为秦时明月世界唯一且最强大的剑灵,白起并不是个心善的人。
毕竟人屠的绰号不是盖的,越是人多,他对付起来就越是兴奋。
当那些剑气、符文攻来时,只见白起抬剑一斩,一股纯黑且磅礴的剑气顷刻笼罩全场,击倒在场大半弟子。
接着又是一剑,天宗弟子全军覆没。
白起立剑在地,潇洒地一转头:“如何?”
张良已经失去语言组织能力,只剩下无脑夸的机械思维。
“小心!”
刚找回丢失的喉舌,张良陡然大喝一声。
事实上不需要他提醒,白起就已提前发觉,掷出逆鳞剑,与飞来的光点相接。
像是烟花散落,嘭的一声在天际炸响,七人闪亮登场。
张良定睛一瞧,发出嚯的一声:“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咱们今天怕是要栽了。老白,有信心吗?”
原以为会得到肯定,结果听了对方的话差点晕倒。
“没有,想好逃跑路线了吗?”
张良无语:“现在是关键时刻,你咋掉链子了呢?”
白起诚恳地道:“兵法有云,走为上策,没什么好丢人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张良只道:“来不及了。”
正想发挥娴熟的滑跪技术,那七人翩翩来临,降落在高台之上。
“掌门,此二人擅闯我宗,又将在擂台比武的弟子全员重伤。蓄意作恶、为祸一方,绝对不能姑息!”
有弟子添油加醋禀报道。
张良不乐意了:“这眼睛长来是干嘛用的,看不出来他们受的都是轻伤吗?”
那弟子不答:“求掌门做主!”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弟子们,天宗掌门赤松子说道。
“不知二位上我太乙山,有何贵干?”
终于遇到个正常人,张良拱手言道:“在下张良,乃是咸阳亭长。今日登门,是为了拜访人宗掌门逍遥子……”
不等他说完,那弟子就又道:“秦国……人宗?看来你不仅蓄谋已久,还是秦国和人宗派来的双面奸细!”
“……”张良无语,“这位兄台,你我初次见面,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那弟子一声冷哼,似乎不屑跟他解释。
赤松子倒是很感兴趣:“原来是子房先生,久仰大名了。初来乍到,你们意外迷路实属正常,方才都是误会一场,大家也没受什么伤,各自散去吧!”
“什么?掌门……”
那弟子还要再说,却被赤松子抬手打断:“不必多言,本座自有分寸,退下。”
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是。”
那弟子极是不甘,咬牙切齿地应道。
不知为何,一面对张良,赤松子便显得很是客气,主动让出一条道路。
“相遇即是有缘,不知子房先生可愿来寒舍品茗?”
无缘无故请我喝茶?
不会有诈吧!
张良与白起对视一眼,得到肯定后,颔了颔首。
“自无不可。”